艾热木挥手赶她们出去,自己慢慢走到房间中的火坛边,用一种怪异的神情注视着不算旺盛的火苗。
“艾热木……”伊贾玛呼唤自己的儿子,那声音比火苗还微弱许多。
“阿爸,你该休息了。”艾热木听见伊贾玛的呼唤,鬼魅般走到床边。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盯着苍老残破的父亲看。这个曾经能徒手撕下狼头的男人,已经不复往日的荣光。
伊贾玛用那只还能看见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越看,越觉得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离奇的怪物,阴森的恶鬼,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艾热木蹲下来,在他身后,那个巫医抱着一个箱子,呆滞地站着。“阿爸,放心吧,属于安息的时候到来了。大月氏的土地会是我们的,龟兹也会是我们的,安息人的脚会踏在他们身上,踏在万千奴隶身上。”
“艾热木,你要干什么?你对圣火发过誓…你发过誓……”伊贾玛费力地喊着,眼看着巫医来到床边,打开了箱子。
巫医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主人,征求意见。艾热木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示意他继续。“阿爸,我的时候也该到来了,我等的时间太久了,不是吗?”
伊贾玛咬牙切齿地挣扎着坐起来,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切肉刀。可他的手早已不听使唤,颤抖着试图捏紧刀柄,却被艾热木轻易控制住。
艾热木用手攥着刀刃,感受手掌上的痛楚和血液的温热。他的脸扭曲起来,失去了平时的阴郁内敛,那神情完全是狂乱的。“动手。”他对巫医说。
巫医麻木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油,擦在伊贾玛眉心、鼻端和人中处,随后点燃一支香,吹一口气,念起咒语。
随着咒语念出,伊贾玛的身体大幅抽搐起来,眼睛翻白。艾热木仍旧没有松手,刀刃几乎划到他的骨头,更多的血液滴下来,消失在红色的绸缎中。
伊贾玛快要从床上蹦起来,这一下过后,他就像个没生气的臭皮囊,瘫倒在床上,不动了。
巫医停止念咒,确认伊贾玛已经死亡,对艾热木点了点头。
艾热木缓缓放开手里的割肉刀,掰开父亲的手,把刀扔进巫医的箱子里。“处理掉它。”随后他看了一眼伊贾玛的尸体,站起身,来到火坛旁。
他从裤裆里掏出那玩意,撒了一泡尿。火苗只晃了两下,就熄灭了,从灰烬中升起一股青烟。
这真容易,他喃喃道。
艾热木立在那里,几乎忘了提上裤子。圣火,就这么被自己熄灭了,只用一泡尿。
房间外传来一阵笑声。艾热木听见,就整理好着装,走出去。
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戴面具的独臂人,一个是掩藏面孔的黑袍人。
乐先知用唯一的一只手臂扇了扇鼻前的空气,“乐先知闻到尿骚味。”
艾热木站到他身前,哑着嗓子道:“他已经死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安息的王。”
乐先知做了个夸张的行礼姿势,面具的半边,笑脸依旧刺目。“乐先知会继续在安息布道,原一神在上,乐先知能让艾热木成为整个西域的王。”
狂乱的神情又浮现在艾热木脸上,他拍了拍手,一队装备精良的武士集结起来,向他行礼。“去熄灭安息所有的圣火,去把原一神的福祉说给安息人听,说给安息的奴隶们听。旧神已经死了,新的神明即刻到来!”
他站到宫殿的高台上,望着下方一点点暗下去的城市,无声地举起曾属于伊贾玛的权杖。伊拉勒藏身于大柱子后面,捂住口鼻,对着哥哥的背影睁大了眼睛。
“亲爱的伊拉勒,我的妹妹。”艾热木缓缓转身,看向伊拉勒藏身的方向。伊拉勒流着泪走出来,目带恐惧,投入自己哥哥怀中。
“你总是站在我这边,对么,伊拉勒?”艾热木嗓音低哑,从袖中掏出一把粉末,涂抹在伊拉勒脸上。
伊拉勒想要尖叫,可一呼吸,那粉末就进入她的口鼻。极强的欢愉感和幻觉接踵而至,她迷醉其中,脸上只剩笑容,柔柔地倒在艾热木怀抱中。
黑袍之下,于定溪注视着罪恶的一切。他脚尖轻点,运轻功离开了安息宫殿,落地后,身后出现了几个轮回宗黑袍人。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于定溪脚步未停,“按照那位大人的意思,继续在西域布道,直到原一教取代拜火教。如果虔诚的信仰者不愿做出改变,就送他们上天堂吧。”他走到马厩边,调整了一下马镫,“我要去见一个西突厥的老朋友,在我回来之前,告诉乐先知,要谨慎。”
黑袍人行礼,目送他的黑衣被夜色裹挟,消失不见。
乐先知无声无息出现在阴影里,笑了一阵,“乐先知还没完成全部的任务,孩子们,我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