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曦是在东北下岗浪潮中长大的一代人。她的母亲和父亲都是80年代大学生,分配工作到沈阳市铁西区的工厂,又在1999年双双下岗,生活捉襟见肘。
从前,她的母亲总为自己的大学生身份而骄傲。但当大厦崩塌,无论什么人,下乡青年,中层干部,大学生,劳模,临退休老工人,转业兵,在失业面前都是平等的。
起初,关母还没意识到工人荣光褪去,文化知识没用,有钱才腰杆硬。
关母性子清高,看不惯厂长的表弟把设备当做废钢来倒买倒卖,拒绝在职位上给他行方便。等她下岗以后,厂长的表弟已经开上了“奥迪”,很是神气。两个人在街上相遇,互有嘲讽。厂长的表弟气不过,装作不小心,把烟头按在小关曦的手背上,烫了个深坑。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伤疤依旧清晰可见。
……
关曦伸出手,看着手背上的伤疤,默然无声。
人,该如何与伤痕和解?
……
历史总是相似的。卓秀集团的裁员浪潮,和90年代的下岗浪潮,有什么区别。
走进新办公室,关曦面无表情地灌下一杯美式。
半个小时以后,她又灌下一杯。
潘乔木的办公室紧锁着,关曦皱着眉头打开协同办公软件,发现潘乔木的未来十天的日程全部飘红,变成“出差”。她查看邮箱。昨天发给潘乔木的邮件显示未读。
她原定于今天完成与潘乔木的相关资源交接,并针对重点对象逐一展开拜访。然而潘乔木刻意避开,大概希望她本月的KPI开个天窗。
关曦办公室的门紧闭。项目众人的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上面。
……
陈家娴把离职礼物,雅诗兰黛的盒子,放进背包。她打印离职表,去信息部交还电脑,回来的时候,路过茶水间。
“……潘总走了,关总要怎么开展工作?”
“其实潘总的资源也是从总部拿的。讲道理,这些资源也应该属于项目……”
“算了,管这个干嘛。潘总和关总都是打仗的,输了就糊了,我们这些小兵是背菜的,不管谁赢了我们都背菜。”
“只要别裁到我头上就行。你们听说了吗,下一轮裁员在酝酿了。”
“吓!还裁???”
陈家娴交还自己的工卡,背着包,走出项目办公楼。
带着银行卡里五位数的离职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