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启是想报复的,且出乎意料地顺利,人心都有弱点,只要利用得好,就没有什么铜墙铁壁。
他那会儿一心想要让他们也尝尝自己的痛苦和绝望,可是等真见到了嫣嫣,宁启心里阴暗的想法却一个都使不出来。
他就像看到了年幼的宁宴,年幼的自己,什么爱恨情仇都不懂,眼里只有单纯和好奇,歪着脑袋问他,“你是谁呀?”
宁启心里的恨意在那一瞬间崩塌,他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看见宁宴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心里觉得这个比他大一些的哥哥看上去好冷漠好厉害的样子,他呆呆地甩开下人跑过去问,“你是谁呀?是我的哥哥吗?”
宁启说他告诉嫣嫣自己是她的叔父,嫣嫣并不明白叔父是什么意思,只以为自己是来陪她玩的。
他把小时候想跟宁宴一块儿做的事都做了,带着她摸鱼抓虾,摘花斗草,看着嫣嫣拍着手笑哈哈的开心模样,就仿佛记忆里那个年幼的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一样。
后来,他知道他们回了淮西,也知道他们在找嫣嫣,宁启将她送了回去。
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做成功过什么事,他想保护心里尊敬的兄长,只被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他想要改变宁家,却虚度了许多时光,就连他想报仇都狠不下心,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怪不得没人看得上。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以为自己有能耐了,变强了,可其实什么都没变。
但他也不想辜负自己的努力,所以他给自己找到了葬身之处,想要战死沙场。
这封信也不知会不会到宁宴的手里,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幸运,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如愿了。
他此生过得浑浑噩噩,失败至极,若是能在沙场上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不白来一趟,若是能有来世……
若是能有来世,他希望能跟宁宴做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就可以始终站在同样的立场,那时他一定会做个省心的弟弟,可以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大哥。
白卿卿看完了信沉默良久,信的一角被血洇得有些看不清字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大青说,他在前营很有些名气,因为不要命的狠劲,就好像不想活一样每次冲在最前面,不少人都承过他的情,他对功勋也不在意,大青本来挺看好他,打算等战况稳下来后找他谈一谈,觉得以他的能耐建功立业不是问题。”
宁宴顿了一下,语气平静:“给战死的将士收敛尸首的时候发现的这封信,大青看到上面是我的名字,又想到他也姓宁,所以来了这一趟。”
宁启身上的致命伤多达十数处,死状十分惨烈,发现的时候他仅剩的一只手一直按在胸口,这封信,就是在他胸口处发现的。
白卿卿将信小心地重新装好,她还记得自己刚认识宁启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心性跳脱,脑子一根筋,对她还充满了敌意。
后来他救过自己,也为了宁宴跟自己抱怨过,少年总是会忍不住仰慕强者,更别说这个强者还是他的兄长,在宁启心里,宁宴就犹如一座穿云的高山,让他在心里又敬畏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