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霰略有些不舍,将手探入水中拨弄两下,借水波将一盏莲花灯送过去。
“这一盏是我的,便赠与郎君罢。”
今日中元节,鬼门大开,阴世众神难得有了闲暇,那十殿阎罗遣人邀地官过府吃酒。
往日中元节虽也有宴饮,清虚只推脱不去,请了泰山府君代为赴宴。这次诸阴神攒了局,秦广王更是亲自登门相邀,十分郑重。
只那地官清虚需得相助泰山府君化黄泉接替轮回因果,实在走不开,便只有宁远这药王相去赴宴了。
幽冥大权如今已是落在宁远身上,这事众人都看在眼里。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这位大神上来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宁远新官上任,自然要出面安抚旧臣之心,也正好借此将诸黎履职之事托与十殿阎罗。三官帝君祭祀之事绕不开幽冥阴神相助,这也是宁远敢一言决断神位归属的底气。
十殿阎罗自然闻弦歌而知其雅意,留下诸黎指点些关窍,因而只有宁远一人宴罢而归。
宁远捞起花灯细看,彩纸上细细抄了地官赦罪宝忏,可见心诚,不由笑道:“我就知那日她说起你来非是无缘由,既有这等善因,我助你一助又有何妨?”
绮霰只当他在说醉话,秀眉微蹙,劝道:“郎君出游,怎的不带个人照应?若一时不慎失足落水,岂不平白送了性命,令家中亲友伤怀?还是善自珍重的好。”
宁远只笑不语,他一言既出,自有气数加持在绮霰身上,受此一助,立时便有运势萌发,引出一段缘法。
取了油纸包抛入绮霰怀中,宁远撩起堤边垂柳丝,吟道:“章台柳,章台柳,颜色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唱罢,小舟随波而行,乌篷拨弄柳丝,复又轻轻拂过绮霰鬓上。
绮霰恍惚间想起,那日她被牙人带走,乘车途经村口,也有杨柳依依垂拂肩头。她折柳条在手,只当留个念想,却不知何时遗落在此。
十数年过去,柳枝生根发芽,如今已长成一人合抱的柳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