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看着青鹤痛苦难言的模样,不忍地闭了闭眼,声音迟钝道:
“如今他……杀害师母,是因为我……”
明华渐渐低下了头,只觉得愧疚难当,这世事难料又总是阴差阳错。
“我令他不可再相助师母害人,谁知师母却不许他离开,他们因此起了争斗,那妖便失手杀了师母。”
可这事却无法分出善恶对错,终究是利欲熏心,引火自焚。
青鹤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他呆呆地看着明华,眼中泪水在无意识间不停滚下,一口浊气郁在心中,许久没有出声。
世界像是在一瞬间陷入了沉寂,青鹤仰头望向房顶,浑浑噩噩的眼眸含着痛楚,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
“师父!”明华见青鹤吐血,神色着急地往前青鹤身旁跑去,半跪在青鹤身边,拿出手帕送到了青鹤身边。
阿离见房中这情况也不适宜她继续留下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青鹤昏花的目光看向明华,摇着头推开了他递来的手帕,抬手在血泪混合的脸上揩了一把,而后垂头将拂镜抱紧,将拂镜一直睁开的眼眸阖上,缓声对明华说道:
“明华,给你师母准备后事吧。”
明华看向终于闭上眼的拂镜,又看向仿若一瞬间苍老的青鹤。
师弟还未逝世前,拂镜与师父恩爱不移。那时的师父还是满头青丝,一身道袍干净整洁,气度如松。
如今才过二十年,他却满鬓斑白脊背弯曲,寻找师母这一路上的风尘刻在脸上,眼中的光也暗了许多。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在长久的寂静无声后,明华收回了目光,屈膝跪在拂镜身前,郑重地朝她磕了三个响头,对青鹤说道:
“是,师父。”
青鹤已神色疲惫,无力再应声,只闭眼沉默地抱着拂镜。
明华将衣袍提起,起身向身后看去,方才阿离所站之处已无人影。
正午的阳光穿过柳梢,从木窗斜斜地洒下,斑驳的光晕落在他的眼中,明明灭灭无法看清。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刚一走到门外,就见穿着赤红衣裙的阿离靠在墙上,似乎是在等着他。
明华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刻走向阿离,而是站在原地用那温润似烟雨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阿离。
“小道士,你怎么了?”阿离看明华这般沉默无言的模样,难得有了几分担心。
“无碍。”明华下意识地想抬手按眉心,可袖中的血迹又显在眼前,他动作一顿,又将手放了下来,走到了阿离身边,缓声说道:
“方才对不起。”
“你是为你师父那些话道歉?”阿离眉头挑了挑,无所谓地说道:“这有何事,我本就是妖,人妖终究殊途,百年来我见多了道士,都是这般。”
“我师父以前并非如此。”明华摇头解释道:“他从小教导我这世间万物皆有它们的道,人有道妖亦有道,我们维护天下安平,只是降伏为祸世间之恶妖。”
“至于从未作恶之妖,他们也应有活路。”
阿离听着明华的话,散漫的目光短暂一滞,又若无其事地叹气道:
“可这异族之间,哪来的善恶之分。不过是胜者为王,弱肉强食罢了。”
说完,她又像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话音一转说道:“你师母之事,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