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声渐渐收敛,然而,无形的重压却在人潮的涌动中凝聚起来。
码头和驻所外的冲撞被身处东岸岗楼的男女尽收眼底。
“小姐亲眼所见,橡津情势危急,增援却迟迟未至,靖南王到底什么时候肯调兵!”
首先发出质问的男人是橡津守将副尉潘昭。
近来半月,他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卫府统军李年对他直言不讳。容州将有剧变,他若自知守不住橡津,可以立即逊职自保。
那次私密的谈话一开始令他感到了侮辱,可随着谈话的内容逐渐深入,他才明白李年的良苦用心。
李年坦诚相见,对他透露了眼前情势的底里,而不是坐视他糊里糊涂丢掉性命。他素来重义,深感无以为报,唯有拼死捺命而已。
此时此刻,与潘昭并肩站在岗楼窗洞前了望码头的女人正是从梓县一路疾行赶到橡津的刘筠。
她双眼直视窗外,没有看潘昭。
“我不敢妄言军机大事……”她缓缓回答,声音从犹疑变得坚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明明白白告诉潘将军。我今日来到橡津,所作所为,和靖南王府、和容州军督府毫无关系。假如潘将军肯听我一言,我将感激不尽。”
潘昭怔了怔,忍不住转头看向刘筠,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听刘筠自称是靖南王之女,便一厢情愿以为刘筠能给增援橡津一事带来转机。可对方一见到他就急着和靖南王撇清关系,他还能指望得上对方吗?
再者,虽说没人胆敢在南沼打着靖南王之女的名号行骗,但是,他从未见过刘筠,也无从确定对方的身份,倘若有人冒名来诓他,而他轻易放对方进入哨所、透露橡津危急这等机密岂不是触犯军法?
想到这里,潘昭起了戒备,脸色即刻就冷下来,打算尽快赶走刘筠一行人。
眼看着潘昭态度由热切转为冷淡,刘筠心中忐忑,但仍沉住气,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鲎蝎部首领容全曾买凶刺杀我。我侥幸逃脱,还意外识破了容全的豺狐之心。”刘筠顿了顿,向四周扫视一眼,见楼中兵士各司其事,才压低声音说,“我听到风声,容全暗自率领一伙叛贼直奔橡城、意图作乱,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潘昭见刘筠郑重其事、说出来的所谓机密却是他早已得知的消息,不由得轻蔑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来橡津只是为了报你的私仇?你打算带着一队护卫和容全决一死战?”
潘昭回想起刘筠带着数十名护卫风尘仆仆赶到橡津的情形。任何人见到那副架势都会认为对方大有来头,也不怪他会在仓促之下失去警惕、没有仔细盘问对方的身份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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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压下懊恼的情绪,用心打量楼内楼外的刘筠一行人,果然看出了异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