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的夜,黑得比墨汁还要夸张。
虽说仰头就能看到璀璨的银河,但那些以光年为单位计算距离的遥远光亮,只能衬托出黑暗更加清冷。
反倒是废弃地坑院天井里的那盏白炽灯,让这块四四方方的小坑洞成为了暗夜荒漠里唯一的希望之光。
田野坐在地坑院天顶的边沿,一只脚弯曲,双手抱膝,一只脚从地面垂向坑里,摇摇晃晃。他没有看天,也没有看地,只是晃脚哼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野,你坐上边儿干嘛呢?”漠北从唯一能住人的北屋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星空下的少年。
田野停止哼歌,笑看心尖上的少年:“我在看风景。”
“乌漆嘛黑的,上面啥风景也看不到。”漠北对这片地界熟悉得不得了。
“嗯,外边的确什么也看不到,但我喜欢的风景不在外边。”田野正看漠北呀。
田野:“我在想,以前的你应该也会在夜晚一个人坐在房顶吧,眼前什么都没有,那你会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你一个人住在荒漠里,不无聊吗?是不是无聊了就回屋昏天黑地睡大觉?”
“无聊超过了极限,也就不无聊了。”这是漠北给予的回答,他不想谈论过去。这种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因为谈论过去没有意义,还会惹得屋顶上坐着的少年伤心。
田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抬至齐肩,到处搜罗信号:“这里信号好差,最多也只有两格。”
漠北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有两格就不错了。”
田野:“你家电视能看到频道不?”
漠北:“你猜。”
田野:“那你平时在家都干嘛?”
漠北:“我大多时候住在学校。”
田野耸肩,从屋顶一跃而下,他似乎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勾肩搭背往北屋走:“得!咱们睡觉!有饭票侍寝,我还看电视个毛线。”
漠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从哪儿乱学的这些词汇?”
田野笑成一条缝:“咋是乱学的词汇呢,以后呀,这词儿100%用得着。”
漠北知道野小子是对的,没有乱讲。
屋子里的床板不大,但比学校的单人床宽敞,两个人习惯了挤小床,睡在这张床板上,还能留出很大的空间。反正无论床多大,田野都会把他的饭票抱在怀里。
关了灯,这片大地失去了唯一的光亮,黑得让人的眼睛无论过多久,都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
地坑凉爽,薄毯一张搭在二人的肚皮上,漠北被田野抱着,并不觉得热,因为野小子皮肤比室温更加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