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显然回错了意。他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衫。他的外袍本就只是松散地披着，此时被他一拽，随手扔到地上，然后又麻利地解开中衣的衣带，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卓云鹭傻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孟和，看着他脱到只剩一条贴身的长裤，脸不自觉就红了。正当孟和准备把长裤也褪去时，他突然上前握住孟和的手，制止他的动作，皱着眉神色复杂地吼道：“你干什么？”

孟和抬眼望着他，轻声说：“上次小将军不是说了，我若想赎罪，可做您的消遣。白日里将军来我这儿，碍着有人在不方便行事。此时你深夜过来，我自然该尽职尽责些。”

“你！”卓云鹭气得抬手想给他一巴掌，但终究没忍心。他有些悲哀地看着孟和，第一次感受到深深地无力，“老孟……你一定要这样吗？你不能振作起来吗？”

这一声“老孟”，直直地撞进了孟和的心窝里。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就因为那人一声呼唤，他整颗心就像被浸满了水，涨得难受。他知道卓云鹭故意用这个错误的称谓，就是为了让他回到从前，让他想起快乐的过往，也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眼前高大的男子好像又变回了三年前在草原上和自己把酒言欢的大男孩，看着他衣不蔽体，眼里没有羞辱，没有情yu，有的只是心疼。

卓云鹭弯腰捡起孟和的外袍，帮他重新披上，说道：“夜里风大，别着凉。我……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还把孟和的衣服紧了紧，然后自己退后一步，两只手安分地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孟和眼眶酸涩，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阿鹭，别对我好。求你了！”

“为什么？”卓云鹭不解地问，“是不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太过分了？”

孟和摇摇头。

卓云鹭又说：“我并非刻意折辱你，之所以对你态度恶劣、冷嘲热讽，是为了让皇上放宽心，不是故意让你难堪。我不能表现出跟你关系好，不然他不会让你留在这儿的。你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多重，对人多提防！我费了很多心思，才让你住进我家。陛下派了人暗中监视你，我需要做戏给他的人看。”

他表情认真地有些急切，拼命解释，“至于、至于上一次，是我没控制住自己，我实在是看不得你自暴自弃的样子，受了刺激，才那样恶劣地对待你。今天我过来，也想好好对你说声抱歉。我保证，那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还有，说什么消遣之类的，都是气话。你是孟和，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永远都是！”

“我知道。”孟和轻声地说。

“你知道？”

“嗯，因为我认识的那个阿鹭，从来都不是过分的人。”孟和说着，唇边荡漾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你从不会对任何人表达恶意，更不会折辱一个丧家丧国之人。阿鹭，你的心胸装得下家国，装得下百姓，装得下这世间的一切，所以绝不是小心眼。”

卓云鹭听他这么评价自己，眼神闪了闪，似乎看到了希望。

孟和接着说：“起初，你对我很冷漠，我的确认为你是恨我，故意报复我。但后来，我发现你每次针对我都很刻意，像是在给什么人看似的，而我也接触过你们那位陛下，大概就明白了。至于那天晚上，是我曾经对不住你在先，你不过向我要一个三年前的说法，我又怎么可能去怪你？后来，你、你还帮我处理好，上了药……如果你都是故意的，又怎会管我？”

卓云鹭更加不解了：“那你为何，不让我对你好？”

孟和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展现的那点笑意开始变得苦涩：“是我的原因，我不值得你对我好。我是不祥之人，我活该……”

“若你是说三年前的事，我原谅你了！”卓云鹭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我是有些恼你，但我恼得是你躲起来不见人影，恼的是三年里你对我不闻不问！我不后悔和你做过的事，孟和，那一晚我并非完全无知无觉，你明白吗？”

他的这些话，几乎就是在告诉孟和自己的心意了。

孟和听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一下。若是在以前，他能听到卓云鹭对自己袒露心扉，估计能高兴疯了。可是现在，即便那人捧着一颗心在他面前，他也不敢回应。

“阿鹭，我不值得你这么对待。三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从我们分离那一刻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去找你。可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我知道，我真的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结局。”他平淡的说，可任谁听了，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死。

卓云鹭哪里肯放弃，他问：“你是因为被哈森夺了权势，害了家人，在痛苦里无法走出来？还是觉得自己如今客居异乡、寄人篱下，抬不起头？这些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人迫害的！”

可孟和突然执拗起来：“不，是我的错！我早就察觉到哈森有问题，你都帮我查到了北境的内鬼，我还是没能把他拿下！皇兄怕我冒进，怕哈森会害我，就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以为处置哈森是早晚的事，却给了他暗中勾结国师、部族的时间。结果，我看着王兄死在眼前，甚至不能为他复仇……

“三年前，你、你……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真诚。哈森是为了刁难我，才故意给你下药。你受我所累，我却把持不住自己……我配不上你们对我的好，都是我的错！”

“还有乌云高珊，她发现自己父亲和哈森勾结，要火攻王城，偷偷给我报信，结果自己被抓回去，如今生死未卜。我得了她的消息，拼死赶去王帐，还是没能救下王兄他们。我就是个废物，得了所有人的帮助和好处，却一点事都做不成！”

这些都是困住他的梦魇，是无论白日黑夜，都把他折磨地濒临疯狂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