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始终不能理解义父为何抵死不肯加入三党,直到党派逐个覆灭,薛家十族被诛,所有与薛家有往来的,除我用一支窝心箭换来苟活的机会,其余无一人幸免,我才感到后怕,才明白义父的用心良苦,可恨那时我想悔过自新,他人已不在了。”
“义父死后,我想把义母和义弟接到身边,可任我找遍了大靖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他们。我去姬家打听,却被告知,他们也不知道。”
“义母年事已高,她是在哪个角落过日子,还是已经故去,我无处获知。如果当年他们能熬过那个时候,熬到陛下收归全部大权,没准义父就不会死,义母现在一定是永章城最风光无限的一品诰命夫人,再也不必遮遮掩掩,可终究……都是我害了他们。”
身在漩涡之中的人出不得任何错,一个小小的念头、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有可能搅动一场巨大的风云。当年洛重河不懂,等他懂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不娶妻不生子,日复一日地活在自我谴责之中。
三十八岁正值官途盛年,但洛重河却已经萌生了退意,曾经渴望得到的功名利禄,他已经没有兴趣了,现在唯一能让他继续支撑下去的,是岳楼飞曾在西北这片土地之上倾注的心血。
“齐天麟,现在你是军中将领,将来还可能出入朝堂,你要记住,越靠近权力中心,就越不可任意妄为。你握在手里的东西,既可造福苍生,也可贻害万民,你要时刻存有敬畏之心。”
他毫不留情地剥开自己疮痍的过往说了这一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
卫晏洵心下触动,斟酒一杯道:“护军,我敬你一杯。”
洛重河嘴角扯了扯,与他酒杯一碰,一饮而尽,然后身子一顿,自己也斟了一杯,慢慢倾斜,酒水浇落,渗进了黄土里。
卫晏洵自然知道他祭奠的是谁,保家卫国多年的良将最后却连尸首都不得归国还乡,谁能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