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倬错着牙,顿了须臾,才恨恨地锤了桌面,“要我妹妹给他做小妾!真真是京城的风水把他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漏花窗泄进来一阵一阵的风,拂在沈文倬面上,闷得人恍恍惚惚的,脑子却不断回想起方才沈南宝的那番话。
要他五妹妹去做他小妾!
真真是好个青年才俊,好个谢小伯爷!
竟然这么埋汰他的五妹妹!
五妹妹都已经这么苦了,还要往她心上插刀,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顺生活又搅得波澜壮阔。
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在火上烤一样的,坐都坐不住了,直想现在就去登上伯爵府,把谢元昶千刀万剐了!
但他没敢把表情做得太狰狞,怕吓着沈南宝,唯是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风月那一声声近乎质问的发泄,咽了咽喉咙,酸涩地道:“祖母便是因此打的你?这分明不是你的错……”
沈南宝听出他语气里的落寞,不想让他心目中的祖母没了往日的尊敬,遂干涩地笑了笑,“三哥哥这么觉得,是因为三哥哥在场晓得我和谢小伯爷是清白的,至少我没有别心,但别人不会这么觉得,毕竟谢小伯爷是怎么样的人物,能驱使得了他跪着求孔夫人纳我。更别谈祖母是最重视规矩的。”
沈文倬听着这样的解释一颗心还没来得及释然,便又发紧了起来,“舒直,他是跪着求他母亲来沈府提亲的么?”
沈南宝点点头,“我听国公府夫人是这么说得。”
轻淡的一句,落在沈文倬耳朵里,却让他心头复杂得厉害,他明白他那个好友,平日是风流了些,但他一向圆滑,从不给人许诺,也不会为了旁人去顶撞他那个母亲。
他既顶撞,那必定是上心了。
沈文倬突然想起今个儿他从伯爵府回来时,舒直欲言又止,还忐忑的表情, 心头涌上一股像是弦崩断后的空洞无力,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微不可察的艳羡。
见他这般,沈南宝很善解人意地道:“总归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三哥哥你也别找谢小伯爷理论了,这些事向来都是理不清剪还乱的,妨不得我又遭祖母一顿罚。”
沈文倬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话来接这一句。
半晌他站起身,惘惘地朝沈南宝作揖,“五妹妹,对不住得很,好像是我把这些风浪带到你身边的。”
他脸上挂着失魂落魄的笑,语气里有着自揽的责怪。
沈南宝大叹一气,“三哥哥,真不怪您的,这就像是落雨,谁晓得明日下不下。”
明明受苦的是她,到最后安慰的还是她。
他这个五妹妹真真的是把所有苦难都往肚里咽的人。
沈文倬翣了翣眼,苦涩在脑子里涨得厉害,“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