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老舅是一个非常没礼貌的大长脸,他现在和唯一一个儿子住在一起,理论上我应该叫这个儿子叔叔,但是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所以我大部分时候不叫他,觉得会被他占了便宜——老舅是那时候走西口过去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很多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亲戚,不过和他住在一个村子的只有他的亲妹妹,我叫老姨的那个五十几岁的妇女——所有人我都是第一次见,你们懂的,我说了我奶奶在我姑和我爹很小的时候就嘎了,我爷爷那人年轻的时候不太检点,所以他和他老婆的这些弟弟妹妹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人家们有时候回口里大多数也是去看看可怜的、从小丧母的我爹和我姑,所以这个亲缘其实是这么延续下来的——这个老舅是我奶奶的亲弟弟,老姨是亲妹妹,我没见过他们,但是他们倒是见过我——
"奥哟!时间过得太快了,你从脚板一样长都长得可以一个人出门了吗?"我进去跟老舅打招呼的时候他正在抽烟斗,等我自我介绍了一番以后就这么说道——我进来的时候他从炕上坐起来一点眼睛里发出了一阵亮光,但就像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没什么好高兴的一样眼神又黯淡下去了——这个感觉我可以共情的,我爷爷死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
"您见过我吗?我倒没啥印象...节哀顺变吧老舅..."
"哼!你爷爷死得好!"这就是我说他没礼貌的地方。
"死没啥好不好的,死了就都完啦..."
我这么说了以后,老舅像瞄准似的在我身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像是要打我,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口里怎么样?你爸爸妈妈怎么样?"
"在闹离婚。"
"闹离婚?"他又兴奋了一下,但是马上又眼神黯淡了——他这个样子让我想到我自己哎,我不就是,琴儿过来我兴奋一下马上就黯淡了,媛媛过来我兴奋一下马上就黯淡了,干哦,我最爱的或者最亲近的东西或者人也死了吗?
"对啊,过不下去不就得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