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辰时。
赵骏就给两浙路转运使杜杞写了封回信。
信的内容其实不多,除了一些叮嘱和吩咐以外,最后面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先礼后兵。
“把这份回执公文交给杜杞。”
信写完之后,赵骏看了一遍,然后召来政制院值班的官吏,吩咐道:“让进奏院那边快些。”
“是。”
吏员把信拿走。
旁边晏殊探过头道:“汉龙,上任转运使王雍刚病逝,杜杞才接任就把这么难的任务交给他,行不行啊。”
他在一旁瞅着赵骏写信,内容都看清楚了。
本来政制院回执公文都是要其他宰相过目的,路部级以上的事情处理至少得五个宰相以上看了签字才行,州级需要两个宰相商议,只有县以下,宰相才能独立做主。
这也是防止宰相滥用职权,私自调动各部门,从而引发国家性质的变动。
但赵骏是个例外,他可以不经过其他宰相直接以知院身份强制下达执行命令,从路部级到州府级乃至县镇级,甚至很多重要公文必须要有他签字才行。
所以有的时候经常是赵骏乾纲独断,一些大事就直接個人拍板,比以前的吕夷简还过分。
可老登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毕竟皇权特许。
君不见赵祯都被赵骏以“你一个皇帝懂个锤子治理国家为由”,天天窝在崇政殿当摆设吗?
因此面对赵骏的蛮横,吕夷简王曾他们也不得不忍让。
不过晏殊和赵骏关系好,位置也离得近,所以赵骏自己写政令的时候,晏殊经常偷看。
倒不是为了打小报告之类,而是单纯好奇。
反正赵骏这么多年政务早就熟稔,并且主导的改革大事也没有出过什么差子,大家也都已经习惯了。
就是该好奇也好奇,想看看赵骏又做了哪些布置,有什么用意之类。
赵骏也习惯晏殊偷看,笑着说道:“这任务说难难,说不难也不难,就要看个人魄力。要是杜杞没那魄力,我要他做什么?两浙路也该换人了。”
“就怕这事万一没处理好,闹成全国性大事件就麻烦了。”
晏殊摇摇头。
周围正在办公的几个宰相抬起头,吕夷简问道:“怎么,光处理两浙的地主还不够,又想闹到全国?”
“那倒不至于,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到要把全国的地主都杀了。”
赵骏摇摇头:“这事还是得看杜杞的能力,如果拖得太久,才会引发全国性骚乱。”
全国性骚乱?
众人顿时手中的毛笔顿住,批阅劄子都停了下来。
之前是两浙路上的公文,他们原本是想直接镇压,但赵骏却又想放任他们。
他们还以为赵骏是要杀鸡儆猴,拿两浙路的一些地主做个榜样。
可没想到赵骏似乎在下一盘大棋啊。
众人坐不住了。
王曾连忙说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别一惊一乍的。”
赵骏翻了个白眼,怎么这帮人老盯着自己干嘛。
吕夷简瞥了他一眼道:“全国性骚乱,这事闹得有多大你心里不清楚?”
“对啊,既然能早点按下去,又何必放任不管呢?”
王曾附和了一句。
这俩老登以前经常内斗,可自从赵骏一家独大之后,反倒除了偶尔互呛以外,倒是少有政见相左。
毕竟跟赵骏的很多政策比起来,他们提出来的政策那都算是保守的,不值一提。
“我的意思很简单,朝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算是给他们一个协商的空间,让杜杞自己把握。如果拖得太久,最后朝廷还是能够出面,抓人抄家,不会闹得全国发生动乱。”
赵骏随口说了一句就想敷衍过去。
但吕夷简不依不饶道:“到底什么协商空间,这事你必须在会议上说明白。”
“行吧。”
赵骏挠挠头,其实这事本来是打算年底说的,但既然遇上了,就正好做个铺垫,他站起身道:“那就临时开个会。”
当下众人就起身,此时政制院只有六位宰相值班,其余人或巡视或外出办公去了。
随着盛度病死,如今政制院宰相剩下十一个,目前在场的有赵骏、晏殊、吕夷简、王曾、张士逊、李迪。
而宋绶、蔡齐、范仲淹、蒋堂、贾昌朝五人则每天上午需要去各部门督查,以彰显政制院对于落实考成法监督的重要意义。
这样政制院监督中央各部,在宰相们的监督下,各部又只好监督下面的各个部门,如此层层传递,才能持续落实维持数年的考成法。
至于为什么一直是他们五个人。
谁让他们年轻呢?
常值班的赵骏需要过问大事,其余基本上都六七十岁了,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最近两年老登们生了不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