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任霍丘县令联合当地粮商,昧下了朝廷的赈灾粮款,常平仓加上之后朝廷发放的数万斛粮食,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十多万斛。
范仲淹在天圣八年曾经说过“窃以中田一亩,取粟不过一斛。中稔之秋,一斛所售不过三百钱”。
可灾区粮价暴涨,淮南粮价最贵时能达到两三千文一斛,里面的利润一下子涨到了近十倍,这一批能救一县数万人的粮食,若是倒卖的话,价值上百万贯。
利益面前,前任霍丘县令显然心动,于是把大部分赈灾米都卖给了粮商,只拿小部分赈灾。
其实这种情况大宋各地应该或多或少都有,但由于大宋流官性质,知县的任期比较短,最长也就三年时间,所以大部分县令都不敢太过分,怕继任者发现端倪,上告朝廷,基本上只弄极少,赚个几千贯就行,不敢搞太多。
但没想到这继任者也是个贪官,上台之后,得到了前任县令以及当地粮商的重金贿赂,于是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没有上报到州路。
结果造成了霍丘百姓死伤惨重,人口直接减少了三分之一。
“砰!”
寿州下蔡县,赵骏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了地上,怒视淮南西路转运使杨日严,淮南江浙荆湖制置茶盐矾税、都大发运使、提点铸钱事杨告,提点铸钱兼转运判官周陵,寿州知州林洙等人。
诸多淮南路大员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陛下前年才说,比以东南灾伤之余,民力匮乏,尝令江淮发运司减上供百万斛,免除淮南赋税,为的是让你们安保民生,恢复民力。”
赵骏拍案看着他们说道:“结果你们来此也干了一两年差事了吧,杨日严,你是景祐二年来的,淮南是景祐元年的旱灾,到现在不仅没有恢复,甚至还有这样的贪腐事情在伱眼皮子底下发生,你有何话说?”
杨日严推卸责任道:“知院,下官的确是景祐二年就来了,当时因灾祸,前任淮南西路转运使黄惟被调至,下官以兵部郎中、直史馆调任淮南西路,上任之后就立即前往各处安抚灾民,从无懈怠。”
“那霍丘县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赵骏喝问道:“霍丘就在寿州,还是在你淮南西路治所之侧,竟有这般大事发生,难道你是聋子,是瞎子,看不到霍丘灾民惨状吗?”
杨日严又说道:“寿州灾情虽严重,但舒州、庐州、蕲州等地更加令人担忧,因而下官当时只是令寿州各地县令自己安置好灾民,然后就前往舒州等地去了,这是下官的失职之处。”
“呵呵。”
赵骏冷笑了一声,这责任倒是推得干干净净。
现任霍丘县令自杀了,前任霍丘县令调到了湖北路,合着纯粹是县令的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呗?
不过杨日严确实是旱灾之后的继任者,他把责任推给前任,似乎也不是不无道理。
当下赵骏又看向林洙道:“杨日严说他关注其它地方灾情去了,你这个寿州知州,本地民生是你职责之内的事情,莫非你就从没去过霍丘,也没有从霍丘百姓那了解过实情?”
林洙此刻汗流浃背,看了眼杨日严,片刻后咬咬牙道:“回禀知院,这这这”
“这什么这!”
赵骏喝道:“你若是参与其中,就老老实实交代,兴许本知院还能对你从轻发落。要是没参与其中,知道其中内情,就说出来。不管对方后台是谁,无需有任何顾虑!”
“下官并不知情。”
林洙注意到杨日严严厉的眼神,浑身都在发抖,连连拱手道:“下官是去年才调过来,上任都未到一年,怎么可能知道其中情况。”
赵骏冷哼道:“霍丘县的情况,几乎只要去一趟,找当地百姓问问就能一目了然。你却什么都不知情,这知州当得也太失职了,我看你这知州也不用做了,先罢职在家,若是我查出你参与其中的证据,那就不止是牢狱之灾了。”
“啊。”
林洙傻眼,这就给罢职了?
原本是想反驳一下没有朝廷的旨意,赵骏凭什么罢一个知州的职务?
但转而一想,郭承祐的背景大吧?
赵氏女婿。
当今天子的东宫官。
祖上开国将领。
然后呢?
现在坟头草怕都已经开始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