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楼桑村的孩子们没见过世面,听他胡诌诌两句,自是怕了。
刘俭悠然道:“天子,岂是谁都能当的?你们这些小屁孩,自称皇帝,传出去,定是死罪……不对,是夷三族。”
“我没自称皇帝!”
“我也不曾!”
“我、我想当,可是他们不让。”
刘俭一挑眉:“那谁当了?”
就在这一个瞬间,刘备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唰——!
所有孩子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刚刚返回的刘备身上,将少年刘备弄的欲哭无泪。
“是阿备!”
“阿备说的要当皇帝!”
“我没说!”刘备急忙摆手否认。
一个冒着鼻涕泡的熊孩子指着大桑树道:“阿备每次玩时,都抢着当皇帝,还说长大后必当乘此羽葆盖车,以彰显富贵!”
“他还说富贵不还乡,如、如……什么来着?”
被出卖的刘备气的咬牙!
我若真是皇帝,把你们全烹死。
“信不信我揍你们了!”
“哇!”
一瞬间,一众猴崽子们鸟兽鱼散,只是留下刘备和刘俭漠然相对。
“从兄,小弟刘俭见过,今日特随父亲来看望叔母和从兄的。”
刘备环顾了一圈场间……适才还是人声鼎沸,如今一个人都没。
“你就是这么看望我的?”
刘俭闻言莞尔。
纵是日后的一方枭雄,然眼下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心性远不成熟,耍点小聪明还凑合,真碰到大事,还是会慌。
“兄长勿怪,我与你,同宗兄弟也,你父乃我从叔,你若因一儿戏犯了大汉律法,岂不牵连我满门?我今日不是害你,乃是救你。”
“救我?”
刘俭语重心长地道:“兄长,今日的事是让我知到了,若让别人听见,咱们全族满门,或因你一人而被牵连……你害死别人不打紧,可你想害死叔母么?叔父已仙逝,叔母一人带你,恐多辛酸,你难道想让她落不下善终?”
说罢,刘俭用手对着脖子做出了一个横划‘咔’的手势。
刘备的脸色发白。
不出意外,刘备确实被吓到了,八岁的孩子确确实实的被五岁的给吓到了。
“还有你交的那些朋友,你看看,都什么德行?平日里就知道跟你大帮起哄,玩时供着你当皇帝,可到了关键时刻,卖你卖的比卖肉都快!”
刘备犹豫地道:“可是,他们还是孩子啊。”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是孩子?
“他们是孩子,我难道就不是吗?我如何不卖你!”
刘备听了这话一愣。
对啊,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小个子,他也是孩子啊!
可他说话,怎么就那么老成呢?
乘着刘备愣神之际,刘俭突然伸手指向旁边的大桑树,问道:“兄长可知,何人可乘羽葆盖车?”
刘备下意识反问:“何人?”
“非大德大能大善大义之人而不可乘也。”
“何意?”
“说的通俗点,就是要对人友善,待人真诚,特别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比如说对同宗兄弟,就要做到推心置腹,兄友弟恭,兄弟有难做兄长的一定得站在前面替他挡刀……”
刘备一时无语。
刘俭心中明白,不远的将来,这个病入膏肓的王朝就会崩塌,届时便是人命不如狗的乱世,时间长达数十年,每个人都将面临存亡危机。
而他刘俭,既非世家亦非大豪强,他家的田产在县城中也不过中游,若在太平盛世倒是可以享受一个不错的生活,但在乱世,军阀之间的一场小股作战,就可摧毁他的所有。
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个靠山。
可以刘俭的身份,不是他随便想去投靠谁,谁就能收留他的。
眼下,同宗刘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汉末大后期的牛人。
凭心而论,刘备不算是最好的归宿,但对于刘俭来说,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刘俭垫着脚,拍了拍目瞪口呆地刘备的肩膀:“好好待我,我会让你坐上大盖车的!”
……
晚间,给刘备母子留下一些钱财的刘周带着刘俭返回涿县。
路上,刘俭难得的向刘周撒娇:“阿父,阿备年幼丧父,家中只有孤母一人没有生计,甚是可怜,阿父你看阿备比我大三岁,却比我瘦了足足一圈,阿父可不能不管他!”
刘周没想到刘俭来了楼桑村一趟,竟是与刘备处出了感情。
能说出这话,足矣证明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仁人,刘周心中甚是欣慰。
“呵呵,你这孩子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阿备虽年幼,然聪敏诚恳,是个好苗子,为父想接济他与你叔母,你无需担心。”
刘俭拽着刘周的袖子道:“父亲既有心管他,何不跟叔母商量,将阿备哥接来咱家?毕竟叔母只是一个妇人,恐教不好阿备哥,有父亲替叔母管教阿备,日后阿备哥一定和孩儿一样,都很有出息。”
“这个……”
刘周没有想到刘俭居然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很是为难。
“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很是难得,只是你阿母那边不好说。”
“父亲堂堂大丈夫,岂惧妇人乎?”
“混账话!”
刘周气的伸手又给了刘俭后脑上一巴掌:“你爹我八尺男儿,焉是惧内之人?不就是让阿备到咱们家学经吗?我就领他回来了,你娘能把我怎么样?”
刘俭挑了挑眉毛,斜眼质疑地看着刘周。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不信?”
“信!阿父乃吾大汉第一勇士也!”
刘周听了很受用,得意洋洋:“莫乱用词,我又不揍你娘,什么勇不勇士的。”
刘俭心中估算着,只要父亲能够下定决心,自己回去再跟母亲撒撒娇,让刘备来自己家住的这事基本上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天底下,除了父母儿女,还有什么样的关系,能够比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来的更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