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夹杂了许多其他纷乱的思绪。
甄佑才双手发颤,颤颤巍巍地掀开了月色的床幔。
帐子里一片昏暗,而比夜色更加枯败的是平躺在床上的禾善,她整个人淡得像一缕烟,形容枯槁、面色灰败。
甄佑才双腿发软……才过了一天,早上出去时她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像是被精怪抽干了血,虚弱得不像样子……病情发展之快,让人不敢想象。
甄佑才嗓子发涩,“贾禾善……”
禾善悠悠睁开眼,瞳仁里浑浊不堪,她没什么力气,气若游丝,“你回来啦……”
病人说话软绵绵的,听起来有几分撒娇般的娇憨,“对不起啊,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闻言甄佑才慢慢滑坐下来,沮丧地垂下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说服用那枚解毒丸能抵御鼠疫,是我,太过自负……害了你。”
贾禾善牵了牵嘴角,“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福薄。”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躲过那么多天,还是难逃一劫。”
她浑身痛得厉害,动一动都撕心裂肺,她想半坐起来,可一动就觉得喉口腥甜,一股热流抑制不住地涌上来,禾善猛得一下扑到床边,呕出一口乌血。
她自己有些发懵,惊慌无措地看向甄佑才,委屈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甄佑才心软地一塌糊涂,皱着眉将她扶回去躺好,又用热帕子擦去她嘴边的鲜血,柔声安抚道:“别胡说,这是初期正常现象,等熬过去就会好。”
禾善闭了闭眼,缓过一阵眩晕才说:“我爹给我找过算命先生,他说我命中有大劫,而且很凶……当时给我爹气得,大棍子把那个瞎子轰出去了,”她声音越来越细弱,“现在想来,算命先生还真是有本事,如今劫难应验了,可不就是大凶。”
这番话颇有自嘲的况味,叫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甄佑才还没应声,又听见她哀哀怨怨地说:“我还不想死,一想到死了要埋在地下,有小虫子啃我的手、脸……我就怕得要死。”
她委屈得不行,一行清泪从眼尾淌下来。
“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报答我爹娘的养育之恩呢,还有美食……我都还没出过扬州……我怎么能就这样憋屈地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