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赴月!我叫你抬起头来,你现在就告诉我到底是与不是!”
蔺赴月仍是固执地垂着头,长而卷翘的眼睫下掉出一颗泪,泪珠砸在月白色的夹衫衣领上,瞬间隐而不见了。
她瓮声瓮气的,隔了许久才“嗯”了一声,“是。”
见她落泪,厅里人皆是忍不住了,方闻鸢掖着帕子流泪,哭得靠在丈夫的肩头。
大家一直忍着不肯提蔺知砚,如今一想起他死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光是想想就心痛到不能呼吸。
杜山逸活了大半辈子,临了遇见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心底也是一阵一阵发苦。
他长叹一口气,微晃着身子站起来,走到蔺赴月身前。
武将没有那么多细腻的柔肠,但他对这个最肖女儿的外孙女真是狠不下心来。
他亲自将她扶起来,牵到椅子上坐下,看她弓着腰按揉膝盖,心头又是发酸。
他淌下一行老泪,声音有些哽咽。
“赴月,外祖父并不怪你想为哥哥报仇,而是怪你不把我们当家人。”
蔺赴月茫然地抬起头来,又听见杜山逸说,“不止是你,杜家所有人都想为知砚报仇,那是个多好的孩子……”
杜山逸喉咙哽痛,“那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啊……幼时便聪明,三岁便认得许多字,将来入仕,成就不知比他爹高多少倍,可是……”
他不自觉叹息一声,“赴月啊,你和吴有道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知道你聪明有谋略,可一个闺阁女儿和当朝尚书作对,你可曾想过有多危险?杜家世代盘踞扬州,你想查个人,连问都不肯问我们吗?你是觉得外祖怕被连累?还是怕外祖不肯出手相助?”
蔺赴月垂着头,手上动作慢下来,鼻音浓重,“不是,我是怕……怕连累杜家。”
“赴月,我们是一家人,你母亲和你舅父都是我的孩子,我岂能厚此薄彼?我身为武将,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岂会怕死?若你顾虑你舅父,大可不必,当日听说蔺家遭难,他疼惜自个妹子,冲动更甚于我,几乎想连夜赶赴上京,若非我拦着,他能一纸状书告到官家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