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封信被人秘密送到离错宫白术的手上之后弘翊便一天都沒有睡上安稳觉每次一闭眼他就走能瞧见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无论他怎么躲怎么逃这些虚幻的魑魅魍魉就是能够纠缠他一晚上等到他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从鬼压床中挣扎出來的时候天便已经大亮
这一天也是如此所以待到弘翊带着麾下几个亲信终于來到了他和白术约定见面的地方安营扎寨下來时一直在他身边不离左右的阿博赛也曾委婉提出让他再去休息一会儿却被弘翊直截了当地拒绝掉了
只见弘翊坐在竹林中央偌大的一块空地之上眼睛漫无目的地在周遭游走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看到什么
“不必了你且陪着我一道站在这儿等她來吧让兄弟们按照之前的布置隐藏好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此次一会咱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是”阿博赛点了点头便默默退到了弘翊身后噤了声环顾四周眼前的绿色海洋层层叠叠一眼望去哪里有弘翊所说的那些亲信的身影
这样的情景看在阿博赛的眼里不禁让他忧心忡忡倒不是因为有哪个弘翊的部下露出了马脚而是因为这陌生的竹林太过茂密又太过安静让他很是不喜欢
“阿博赛”突然弘翊轻声叫了他一声让他立马便回了神“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夭夭是什么时候”
“……奴才不知道奴才以为大人第一次见那女子因是在缉拿内城灭门惨案凶手的时候”
“不不是的”阿博赛的回答显然沒有能让弘翊觉得满意他摇了摇头双眼炯炯有神继续盯着不远处那延伸至密林深处的黑暗瞧好像再多看上一会儿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会从那里头走出來一样“我早就认识她的我和毅康一样早认识她你不知道吧”
“……奴才不知”阿博赛木讷地摇了摇头在他回答弘翊的范反问之前他曾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周遭这看似平静的竹林而今只有风轻轻拂动叶梢时发出的摩擦响动就连其他人的呼吸都很难辩析得出來正是如此阿博赛才心里惶恐不知道弘翊刚才说的这些话、以及他即将要说的话会被多少人听去而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弘翊会如此毫不顾忌地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那些陈年旧事一点点地挖出來摊给众人瞧
这些疑虑一旦开了个头就好像弘翊刚才说的那些话一般一样覆水难收
与惴惴不安的阿博赛相比弘翊似乎要老练得多此时此刻他好似就忘记了现在正有一大群内廷的精英正埋伏在周围伺机而动、且他们都还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他想说的话不论这样的感情抒发会给他日后带來多大的麻烦他都想要在今日说出來
因为他知道若是今日不说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或许就沒有人再对这件事感兴趣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再提这些陈年往事“我是在调查丹心会的时候瞧见她的那个时候我中了敌人的圈套是她救了我毅康和她都以为我在他们的护送途中不曾苏醒其实从她护着我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阿博赛你明白那种感受么出于好奇、惊讶和感激你想要看清楚救你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你却总也瞧不清楚你越是想要瞧清楚她越是想要她眼睛中的人儿只有你而已就越是沒办法得偿所愿这种滋味……你可尝过呢”
“……奴才奴才沒有尝过”阿博赛一阵沉默之后又是摇了摇头他只觉得今日的少爷太不一样沒了平日里的冰冷无情、果断决然却多了几分多愁善感与对生离死别的厌恶愤恨
阿博赛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來飞快地看了弘翊一眼却沒想到正是那一瞥更是证明了他的错觉弘翊在诉说这些往事的时候竟然眼眶都在微微发红了
这让阿博赛大惊失色同时也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呵呵那种滋味你还是不要尝到的好最好你这辈子都最好不要如我一样碰到一个叫做白夭夭的女人”弘翊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來一块碎玉放在掌中轻轻摩挲
阿博赛认得那玉佩那块东西本來是个完整的羊脂玉但是从阿博赛在小树林那晚它便已经是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了而今弘翊手里拿着的这块正是他与弘翊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之前弘翊拿走的唯一一块纪念品
阿博赛不知道弘翊为何要拿走这毫无意义的羊脂玉碎片并且从不离身虽然感到疑惑他却选择了沉默与视而不见这一阵子以來弘翊身上实在积累了太多的秘密而且每一件都是那样的致命作为他的贴身侍从阿博赛早就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爷人來了”
正在沉默间忽然远处依稀传來的马蹄声让这主仆二人皆是身子一颤阿博赛抬起头來向远处的昏暗里望了望盯了半晌却沒见人影只听得马蹄声音正错落有致地愈离愈近从未间断过他便知道自己的主子日思夜想的那个女人终究是來赴约了
一丝沉重的神色掠过阿博赛的脸他低下头來见弘翊依旧是坐在那儿发愣便又伏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爷人來了白姑娘來赴约了”
至此弘翊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來“……好”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缓缓站起身來负手而立于林子中央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暗瞧:“來得好來得好……这笔孽债终究是要算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