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国主容易,如何处置失主的国家,则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格萨尔眼风瞄了瞄白帐王,神色复杂,忽地侧过头去,向着霍尔国人昂然道:“我,岭王格萨尔,这回来只是为了替嘉察阿哥和千千万万的岭国勇士报仇。现在白帐王已经死了,我就站在这里,忠于他的臣民可以来挑战我。”
众人面面相觑,白帐王为了迎娶岭国美女而大兴干戈劳民伤财,本就引得上下不满,只是碍着白帐王的骁勇武力与狠辣手段,才隐忍不言。何况最为忠于他的将军辛巴早已战死,看当时的描述、今日的情形,八成就是这位名叫靖容真人的仙女动的手。辛巴都打不过她,何况他们还不如辛巴?
至于格萨尔的勇猛,适才那一战,大家都结结实实地看到了,也实在不想领教。
一时间,四方无声。
格萨尔环视四周,等了一会儿,点头,忽地一笑,露出两排白玛瑙般的牙齿。他本就是岭国无双的美男子,这般一笑,登时俊丽不可逼视:“看来,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就来讨论下一个问题——明日日出时分,我要在霍尔国王国召集所有的大臣与贵族,选举新的霍尔国国王。你们可以散了,明早王宫见。”
人们蜂然散去,怀着或惶恐或不安或激昂的心情。格萨尔见周遭无人,才恢复了身形,掀开了盖在白帐王脸上的披帛,见他还有气息,不由沉了脸:“他还没死。”
温娇道:“我知道,只是他已无还手之力,再空耗下去,只会消磨你我对霍尔人的震慑之力。不如暂且按下,徐徐找寻杀他的法子。”
格萨尔忧愁道:“我们无量高原的贵族一旦将法术修炼到十分高明的地步,就会将自己的命魂寄托在某样事物上头。寄魂物在,人就不会死。看白帐王的样子,该也是有自己的寄魂物。找不到这东西之前,我们谁也杀不了他。”
寄魂物是什么,通常只有自己与极亲近、极信任的人知道。譬如格萨尔的寄魂物是岭国要塞外的三座亘古不化的雪山,而这个秘密,只有珠牡知道。那白帐王的寄魂物是什么,真是唯有天知道了。
温娇得了哈香的记忆后,也知道了高原民的这一特质。故而在杀辛巴时留了心,不仅斩杀其人,连带着将在辛巴殒命之时从他的身体里逃出的那只寄魂黑羽鹤也一并斩杀。在发现白帐王怎么也杀不死时,她心下也有了猜测,见格萨尔也做如此想,略一思忖,道:“杀不了他,杀了这副肉身也是同样。”
这却超出了格萨尔的认知范围,他讶然道:“这该怎么做?”
温娇挥出天方宝镜,幽沉的清光转了几转。只见白帐王的七窍中生出淡淡的白烟,在他的面孔上盘旋,又不情不愿地被清光牵引,在镜面前凝聚成水波般荡漾不休的人影。宝镜镜面沉沉,倒影出的分明是白帐王的面孔。
温娇眸光一定,那镜面霎时射出一道光柱,生生将那身影吞噬。
天方宝镜以一页生死簿为芯,其聚阴锁魂之能不逊于黑白无常的锁链。白帐王生前虽有妖魔之能,面对这生死判然的法度,却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在魂魄脱体的那一刻,白帐王残破的肉身头一歪,气血断绝,不一时便化作一摊脓血。
“咕嘟。”格萨尔看着地上的血印,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寄魂物是高原大能们保命的不二法门,历来无人能破。嘉察若非是混血,修不得寄魂物,也不会轻易被辛巴暗算而死。格萨尔自己也有寄魂物,自问这条命稳如须弥山,看到温娇竟然有手段绕过寄魂物便毁了白帐王的肉身,白帐王纵然残魂不灭,此后也只能做一渺小无力的鬼物,兔死狐悲,他竟也不由有些胆寒。
“啊!”一声惊恐尖叫从远处传来,二人回头,见一位身着湖蓝绸袍、腰系明黄缎带的美丽女子正瞪大了秀媚的眼睛,盯着白帐王化身的那摊血污,微黑的俏脸上满是震恐之色。
格萨尔与温娇同时望了过去。格萨尔的眼神恍如锁定了敌手的雄狮,温娇的目光则如同望见了一朵奇花的莳花人。
一锐利,一审视,顶着这样四道目光,那姑娘面色白了又白,胸口急剧起伏,深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恢复了镇定,快步走上前来:“我是霍尔国噶尔柏纳亲王的女儿吉尊益西,”从怀中取出两道轻丝哈达,一条毕恭毕敬地献给格萨尔,一条恭恭敬敬地献给温娇,“拜见雄狮大王,拜见伏魔天女。”
无论是岭国大妃森姜珠姆,还是这霍尔国的吉尊益西,都不约而同地叫她天女。而这位吉尊益西更进一步,甚至连封号都替她安上了。
温娇语气微深,若有所思道:“伏魔天女,我却不叫这个名字。”
微风吹得吉尊领口的红狐狸皮毛茸茸而动,她美丽的脸上尽是虔诚:“前晚我在梦中得到神启,南边的雪山走来一头头戴王冠的雄狮,掀翻了白帐王的宫殿屋顶。东边的天空亮起蛇与龟状的金色霞彩,云中降下一位手持伏魔剑的天女。吉尊益西的占卜是霍尔国第一,梦兆从没有不准的。”
她眼望着被血污浸透的土地,清亮的眼底说不清是哀伤还是愤怒:“早在两年前我就劝过白帐王,不要去攻打岭国,抢夺森姜珠姆,岭国的金翅鸟会折断他的大纛。可他不听,还以为我是因为他不肯选我做新妃而嫉妒。”
格萨尔端详了她几眼,真诚地道:“自己的国家有你这样出众的美女,还要兴师动众去抢别国的大妃,真叫人难懂。”
吉尊神色有些难堪。事实上,汉妃过世后,霍尔国的大臣确实提议让白帐王迎娶她为妃,只是被这位粗豪自负的王一口否决:“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