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倒是风轻云淡,漫不经心,可怎么莫名有一种别别扭扭的味道。

孟琬托着腮帮子,一边回忆着上辈子的老黄历,一边说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朋友。我那时候年纪轻,不过十五六岁,自诩聪慧,又爱繁华热闹,便学那些文人结诗社办宴会,常叫一群人在外头联联诗,作作词,有时候会叫上几个歌伎到这里把词谱了曲来唱。如今回想起来,看似人来人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并没什么可以交心的人,倒也是无趣得很。”

谢玄稷听这说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若有所思道:“你如今不过也才十七岁,怎么听你这口气像是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孟琬也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正准备说些插科打诨的话把话题岔开,可谢玄稷却并没有深究这个破绽的意思,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情来。

“所以那位卫小公子不算吗?”

孟琬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谢玄稷指的是她那句“没什么可以交心的人”,于是道:“我是年初才认识的卫公子,后来病了很长一段时日,就再没有来这里开过什么宴会,更不要说和他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目光相触间,谢玄稷微冷的目光已落进了自己眼中,显然是对这个说辞不大相信。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立时改口道:“哦不对,我前不久的确和他来过这里一次,不过不是来吃饭的。”

“是来商量怎么逃婚的吧?”谢玄稷冷不丁开口接道。

孟琬被噎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就突然计较起这件事情来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好言好语地说道:“若殿下问的是这一件事,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殿下的。就像殿下知道的那样,我前些日子的确想过做些什么事情让圣上和皇后收回赐婚的旨意,所以才邀了卫公子来此地相商。殿下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何须这么拐弯抹角的?”

谢玄稷没说话,一口饮完了杯中的茶水,才幽幽道:“我没想问你什么,你不必那么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孟琬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反正我不想嫁到相王府,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我又没欺瞒你什么。反倒是殿下,好像是忘记了我们先前的约定,真以我的夫君自居,平白无故地管起我的私事来了。”

谢玄稷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冷着脸道:“我没忘。”

说话间,伙计已陆陆续续将孟琬适才点的杏仁豆腐、盏蒸鹅、蜜煎笋、金玉羹、炙鱼端上了桌。道道色泽鲜亮,香味诱人。

氤氲的热气稍稍缓和了屋内冷硬的气氛。

毕竟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吃饭重要。

孟琬看着这一桌丰盛佳肴,心情大好,挑起一箸炙鱼肉,送入了口中。

鱼皮酥脆,鱼肉鲜嫩,入口即化,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又挑了一块鱼肚子肉,蘸了辣椒酱,细细咀嚼起来。

她吃得开心了,便一边吃,一边语重心长地劝着谢玄稷:“其实我也知道殿下介意什么,男子嘛,总不希望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自己的妻子和旁人有什么私情,所以我在和你成亲之后也就没有再和卫淇有什么来往了啊。你也大度一点,稍稍收敛一下你的猜忌心,咱们在和离前也就能一直和平共处下去。”

谢玄稷沉声道:“我不是为这个,我问这些自有我的道理。”

孟琬叹了口气,也替他夹了一块鱼肉,又道:“别想你的道理了,尝尝这道炙鱼。别的我不敢说,但这道菜做得绝对不比宫里差。”

她记得谢玄稷前世同她说过,最喜欢吃皇后宫里小厨房做的炙鱼。可皇后对他的教导十分严格,不许他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偏爱,以防下面的人揣测上意,谄媚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