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珂从怀里拿出一串雕刻着夔纹的狼牙吊坠,笑道:“不同你斗嘴了,差点忘了给你的新婚礼物。北方人逐水草而居,常以此辟邪驱灾,祈求万事顺遂无虞,一切皆得所愿。这匹雪狼是我年初在军营后山打下的,算是个好兆头,便以此祝你和昀廷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吧。”
昀廷是谢玄稷的字。
大齐男子十五至二十皆可冠,只是皇帝很长时间未提及此事。直到今岁议亲,诸臣上奏此事再不可拖下去,皇帝这才让钦天监择了一个黄道吉日为其行加冠之礼。
孟珂与谢玄稷有过两年同袍之谊,两人关系应当还不错,私下交往也不拘礼数。
不过前世成丰宫变之后,孟珂不耻与乱臣贼子为伍,便与谢玄稷割袍断义。在察觉到她与谢玄稷的私情之后,更是专门给她写了十数封家信,想要规劝她回到正道。
不想重来一世,孟珂反倒成了第一个祝福他们的人。
孟琬心里感慨,但还是显露出一百分的欣喜,小心接过礼物,嘱咐竹苓收好。
孟珂接着说道:“哥哥知道你们是盲婚哑嫁,你心中估计有良多顾虑。可我和昀廷共过事,他是个极其爽朗大方的人,必定与你投契。”
孟琬不愿拂他的好意,亦知道多说无用,只淡淡“嗯”了一声。
“虽说你回门的时候我不在,可一会儿送亲我可是要跟着一块去的,到时我可得帮你好好教训教训昀廷,让他以后不许欺负你。”
眼看这兄妹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再说下去就要误了时辰了,竹苓在一旁低声催促:“姑娘,老爷夫人已经在前厅里等着了。”
孟珂于是挥挥手,“你快去吧,我去外边看看迎亲的队伍到哪了。”
孟琬点点头,随即放下顶冠上的面帘,去往前厅行醮戒礼。
江氏眼眶微红,但还是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哭腔。她拉过孟琬的手,仔细交代道:“琬儿,王府不比家里,今上和娘娘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舅姑。你一定要事事谨慎,莫要逞强现能。若实在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也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让竹苓回来知会我们和你舅舅一声……”
江氏絮絮说了很多,孟琬都一一应承。
孟尚怀眼角也隐隐可见水痕,但仍记得要依照礼制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着文邹邹的致词训诫女儿:“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冀尔服膺荣恩,恪修妇道,事上以孝,奉祀以诚,勤俭以持己,宽厚以待人,夫妇和顺,嗣续繁昌。”
孟琬顿首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说话间,嬷嬷又进了前厅,笑着同孟尚怀夫妇行了礼,“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傧相正在催妆呢,表小姐们又是让他们作画,又是让他们念诗,又他们舞枪弄棒,我走的时候,她们还逼着崔世子连翻了几个跟头,可是把他们折腾得灰头土脸的。”
她转过身,又看向华冠绮服,面若桃花的新妇,掩面笑问:“姑娘觉得闹得差不多了吗?可要放他们进来?”
江氏虽隐隐为孟琬的前程担忧,可这婚嫁终究是喜事,她被嬷嬷喜庆的笑容打动,便也破涕为笑道:“这可不成,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哪能就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接走。得要再找个牙尖嘴利,好好刁难他们一番,我看竹苓就很好。”
她边说边朝四周张望,“欸?竹苓人呢?”
过了好半天,竹苓才耷拉着脑袋,姗姗来迟。
江氏问:“你方才去哪了?”
“我……我和大公子出去看花轿,有几个小厮到前门去……去看热闹了,我和公子把他们叫回来。”
江氏正色道:“今日你可是要一直贴身跟着小姐的,这些琐事自有别的人管。”
“是,夫人。”
竹苓回完话,悄悄拉了拉孟琬的衣袖。
孟琬一头雾水,但还是福身道:“爹,娘,我先去更衣。”
“快些去吧,别误了吉时。”
刚出门,孟琬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竹苓心事都写在脸上,支支吾吾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