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却是朱标将面色一肃,郑重打断了朱肃。
“外人风言风语,还能影响伱我兄弟情分不成?”
“莫非你也以为,为兄该忌惮你的功勋?怎么,你还担心你会功高盖主?”
朱标眼睛眯起,灼灼瞪视朱肃,那郑重模样,倒亦自有一股帝王当有的威严之感。
朱肃心中一跳,遂叹了一口气,道:“大哥当知,兄弟并非是这样的意思。”
“只是……此等传言,终究于朝政不利。”朱肃叹道。“我既已离开朝政,从事实上看,其实便是隐居。”
“又何必要我出面,使得朝中再起波澜?”
“大哥纵然不担忧我功高震主……可雄英呢?有炖呢?”
“大哥或许不知,这些年,已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多方打探我是否有意大位。亦有些人想着立劳什子的从龙之功,想把宝押在我的身上。”
“你我兄弟亲近,自然无妨。可若是我有哪位不孝后人,借了我的名头声望,在朝中兴起风雨……这难道就不是隐患吗?”朱肃道。
“你这都是托词!”朱标难得的急了,斥道:“家国之事,安能以此推脱?”
“若是能使我大明繁荣昌盛,这个太子,为兄便是不要,又有何妨?安南之事,你若不去,难道真教宋师以此等高龄奔波么?”
“即便没有我,我大明才俊何其之多?为何非盯着我一个?这安南,我是断不愿去的。这功劳谁爱立谁立,总之与我无涉!”
“我本就是想当个太平闲王,不过是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被父皇与大哥你们赶鸭子上架,做了那么多的事……但而今大明蒸蒸日上,我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早已被掏干了。”
“如今的我与常人已无区别,正是颐养天年之时。”朱肃往椅上一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那太子的位置,忙也忙死了。大哥休拿那东西来沾边,这太子之位,只能非你莫属,倒像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你……”朱标生生被这厮给气笑了,正欲说话,外头正巧传来了敲门声。而后便是周王府内卫狗儿的声音:“殿下,宋夫子来了。”
“哦?快请。”朱肃忙起身道。宋濂来了,倒正好打断一下兄弟二人之间这股尴尬的氛围。
“老臣宋濂,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周王殿下。”宋濂已换了一身儒衫,老人气色矍铄,这些年来精研学术,更加使得他有一股气度不凡。
他人老成精,老眼一瞥,已看出了朱肃面上的那抹倔强和朱标脸上的不快,自是猜到了朱标没能劝服朱肃,也不提此事,只是呵呵笑道:“今闻殿下喜得贵子,老夫特来道贺……些许薄礼,殿下当不至嫌弃罢?”
“宋师客套了。”朱肃笑吟吟的亲自接过了宋濂提在手中的东西,稍稍一瞥,便道:“是书!宋师又有著作么?”
“这几日汇总了些适宜孩童学习的文章,遂出书做注。”宋濂呵呵笑道:“望世子日后蒙学,能有一二臂助。毕竟,老夫可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朱标忙打断道:“宋师万莫这般说!您德昭万世,自当长命百岁。”
“呵呵,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老夫既已闻道,便是今日即死,也是毫无所憾了。”宋濂笑着,脸上是一片坦然。疏尔又露出怀念的神色,道:“距吾友刘青田(刘伯温)离世,已逾数年了。”
“昔日,我二人同闻五殿下的新学大道,于国子监中,一同皓首穷经,去芜存真,领会先贤真意。那段探寻真理的日子,彷如仍在昨日。”
“一转眼,殿下连世子都出生了,而我也一人,在世间多独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宋师。”朱肃安抚的搀住了老人。心中有些惭愧。平心而论,所谓新学,他只是打了个头,搭了一个潦草至极的框架而已。
其中内容,其实是宋濂和刘伯温二人,翻遍了古今典籍,写出一篇又一篇的文章,不断论证、补完了新学的各色理论,才有了今日新学在大明的这般繁荣昌盛。
可以说,新学可以没有他朱肃,但不能没有刘伯温、宋濂。
新学开拓者的这个名号,他受之有愧,刘伯温、宋濂二人,才是实至名归。
宋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需搀扶,而是自行坐到了朱肃书房内的客座上,而后道:“说来昔日,殿下方离开大本堂时,老夫亦赠了殿下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