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世致用,格物致知,这八字,基本就是如今大明新学的最根本纲领了。这黎季犛很明显,是想将自己打造成安南新学领袖的人设。
“此人是想以新学为旗,在安南朝中拉拢人心,以攥取更多权力。”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朱标,向任昂等仍一脸懵懂的官员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想明白延请一个宋濂,为何能扯上他黎季犛的狼子野心。这黎季犛延请新学大儒宋濂,是想诈以学术为名,行增强他黎氏实力之实。
安南学术,皆来自于华夏,而华夏学术,莫过于宋濂。黎季犛若请来宋濂,于安南学术界而言,无异于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无可辩驳的圣人,安南旧式儒学必然势微,而新学影响力必定大大增长。
新学影响力既增,将自己打造成安南新学领袖的黎氏,势力必然随之增长。必定会有更多的安南学子因为对宋濂的仰慕,而归附于黎氏的麾下。
毕竟,宋濂终究是要回大明的!而宋濂走后,给安南留下的新学“遗泽”,这笔庞大的政治资产,则将由黎氏继承。
况且,宋濂还曾经是大明高官,太子、诸皇子皆出自宋濂教授,黎氏若请来宋濂,在安南朝野看来,还能被解读成大明朝廷扶持黎氏……对安南小朝廷各大世家,甚至是安南国主的震慑,都可想而知。
此举,将大大加快黎氏的权臣之路。最关键的是,宋濂作为一名学者,若是任昂不够警觉当真为安南人引荐了宋濂,宋濂还真有可能欣喜于安南人对新学的推崇,而欣然同意南行讲学……
这种披着学术外衣的阴暗权谋,气的宋濂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的一拍扶手,怒声道:“好个贼子,竟将学术如此神圣之事,用于实现他個人之野心!”
“陛下,老臣请朝廷驱逐安南使节,并遣使申斥黎氏……新学乃五殿下、刘青田、以及我等千千万万新学门人之心血,黎氏贼子,安敢如此觊觎?”
“况且,安南乃我等属国,若黎氏果有野心,我大明身为宗主,也当警醒安南国主陈氏,使其有所戒备……”
老人家刚直不阿,连声怒斥,老朱、朱标等几人,面色却显现出几分古怪。
黎氏确实有野心,不过,已传承许多年的安南国主陈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朱心里,还打着黎氏陈氏鹬蚌相争,好使大明渔翁得利的想法,自然不会去警醒陈氏。
“咳咳,宋卿,说到底,这也只是咱的猜测。咱若是贸然去使谴责黎氏,万一黎氏当真是心慕学问,那咱不是枉做了恶人?”老朱有些尴尬的道。
“今次叫你等前来,是想商讨一番。到底,该不该遣人去往安南,弘扬新学……”
“陛下欲顺黎氏之请么?”宋濂有些惊讶,愤然道:“黎氏若真有狼子野心,我新学,安能成为助纣为虐之工具?”
“请恕老臣无状,此事,老臣以为不妥!”
说完,老人家从椅上站了起来,一撩衣袍,就欲跪在地上。
“你……你这老倌儿,怎就这般性急?”老朱被这直脾气的老头儿生生气笑了,见朱标已眼疾手快搀住了宋濂,这才接着道:“咱何时说过,要襄助黎氏,助纣为虐了?”
“安南于我大明,本就多有不恭。况且,左右都是些害民之贼,我大明,又何必管他黎氏或陈氏?”
“宋卿莫不是忘了……安南,古时亦是我华夏之土。”
宋濂一怔,本还欲挣脱朱标的搀扶,此刻却是已忘了动作。他只是醉心学术太久,两耳不闻窗外事而已,并非当真不知道政治,闻言已明白了老朱的弦外之音:“陛下的意思是,朝廷欲收复安南?”
“休养生息,也修养的差不多了。便是一口宝剑,也要时时出鞘擦拭。”老朱意有所指的道。
“咱大明如今需要的,是挽回安南民心。”
“哦~”宋濂长长哦了一声,脸上已是多云转晴。“陛下是想趁此机会,顺势在安南弘扬新学,以先收下安南民心?”
“不错。”老朱点点头,朝廷欲征安南的传言,向来只在最高级武勋以及少数一些知情人口中传播,明面上老朱是从未承认过的。而这次,却是老朱第一次在文臣面前,承认了大明对安南的野心。
“咱让宋卿你,以及你们这些内阁官儿们前来,便是想商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