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曳灵的眼泪止住,极其意外地看着江若弗,
“若弗……”
江若弗将书塞进顾曳灵的怀里,
“曳灵姐姐,不是需要这本书吗?”
“既然需要就带走吧。”
顾曳灵踟蹰道,
“可是你刚刚说,你也…”
江若弗坦然道,
“那是我骗她的。”
顾曳灵显然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见方才江若弗与顾婵鸢言笑晏晏,还以为江若弗真的有意与顾婵鸢结交,一下子竟没有想到还有这个答案,
“啊?”
江若弗拿了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虽然我和你并不熟悉,但我于微时,曳灵姐姐认识我,并不因为我出生微贱而轻蔑,反而顾念萍水相逢的情谊,递花朝宴帖子给我,让我能借这一场花朝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我已非昨日,自然也不能忘记从前姐姐记得我的那份恩情。”
顾曳灵握着那本书,上面还有江若弗残余的温度,好像能透过她冰凉的指尖,融入她的心里。
江若弗坦然道,
“长安第一美人,顾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这些不管在外人眼里看来如何,你都真正拥有过,权且你真的美貌出众,大方落落,而且家世优渥,寻常提起大家闺秀,必定少不了你的名字。何必在嫡妹面前自卑?”
顾曳灵垂眸,
“并非是自卑,只是如你所见,我确实在府中地位一般,爹娘不甚亲近我,虽然从江南回来了,府里的人却依旧是疏离我,生怕我克他们。”
“不怕妹妹笑话,我这般能够回来已经实属不易,面对旁的事情自然是能忍则忍,爹娘知道了其实也不会为我做主,只是轻描淡写糊弄过去,久而久之,妹妹也就越发嚣张。”
“所以才有了今日你所见之景象。”
江若弗握紧了她冰凉的手,
“忍气吞声绝非长久之计。”
“倘若要真正的活下来,必定要早早开始谋划出头。”
顾曳灵只是含泪,
“可是除了忍气吞声,我如今没有别的办法。”
江若弗起了恻隐之心,
“我帮你。”
顾曳灵犹豫不决道,
“可是…”
江若弗只是温声道,
“我也忍气吞声过,或许我忍气吞声的时间比你还要久,但是几个月前,忽然有一个人和我说忍气吞声,并非长久之计。”
当时的事情历历在目,江若弗心间发颤,
“我当时已经心有规划,打算再忍一段时间,可是他却先一步帮我达成所愿,替我先下手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江若弗心间苦涩,垂下眸子,
“其实,倘若没有他替我走第一步,给我做了示范,告诉我,我的命数可以有那样的变化,我真的未必敢自己去走这第一步。”
“所以你不必担心顾虑,我帮你走一步,却也只帮你走一步,接下来的路都需要你自己走。”
顾曳灵抬头看她,眼睛里的泪光闪烁,像是受伤的小鹿一般,
“多谢。”
不知为何,江若弗好像被戳中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从前她在世子面前,会否也是这个模样。
不争气,软弱无能。
遇见事情先想着忍让,而丝毫不考虑对方会变本加厉,也不考虑自己的尊严。
所以,世子最是厌恶这样的人。
江若弗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提步走出书肆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外面的更漏,
“小姐,居然才过了半刻钟。”
江若弗淡淡道,
“想必是不会迟到了。”
鸣笙将伞递给江若弗,
“现在日头毒的很,小姐可以遮遮阳。”
江若弗接过,而鸣笙将江若弗刚刚买的书塞进书箱里。
水墨伞一展而开,洁白如雪的玉指握住伞柄。
明阳高照,肆意横行于人间。
烟青黛黑的伞面如同沾满墨的笔尖点在笔洗之中一般,墨色毫无规律地浸染流淌,深浅不一。
仿佛绽开的一朵墨色花卉。
而江若弗玉白仙骨,墨发如瀑,只是看见她的人,都觉得在夏日里如翦翦轻风阵阵寒,叫人心旷神怡。
冰骨清寒瘦一枝,犹如水仙高洁,如玉兰雅致,窈窕立于伞下。
正有人捧着一副画卷走出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