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可以说是极平和温柔了。
尹惠用心地安慰着江兰潜,仿佛之前那个直接举起砚台砸碎镯子的人不是她一般。
江兰潜的哭声有些凝滞了。
她握住手中那些稀碎的碎段,面上仍旧维持着在哭的样子,心里却盘算起来。
御史府。
她的心微颤,
御史府三公高门,比九卿这些要高的多,她素来交好的小姐们门庭最高也就是九卿,而且那些嫡小姐都对她爱搭不理的,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就算是介绍的时候,也会直接跳过她。
她从没有一个高门第出身的好姊妹。
但如果她可以借此和御史府的嫡小姐成为至交好友,那就是一个明晃晃在冲着她打开的圈子大门!
以后她就可以跟着尹惠出入那些以她的身份尚且无法参加的宴会,可以跟着尹惠去见身份更高的人,和身份更高贵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也意味着,她有机会在这些各种场合里认识王公子弟。
可能是国公府的公子,可能有郡王世子,亲王世子,甚至是皇子!
这些人她往后都能接触到,都有机会与之相识。
只要有了一个相识的机会,往后的事情不再有那么大的阻碍,就能顺风顺水了。
姨娘留下来的东西多了,不止是这一只镯子而已,但若是这一只镯子就能让她就此一脚迈进不一样的圈子里,这镯子纵使是粉身碎骨也值了!
江兰潜面上依旧哭着,却开口了,
“母亲确实是不常戴这一只镯子,但到底是个念想,被尹妹妹一时气愤,失手砸了也是极可惜的。”
江兰潜的眼泪又哗哗往下流,
“只怕尹妹妹是不知道,我自小没了母亲,母亲留下来的念想虽然不止一件半件,但件件我都是极珍惜的,从来没有过任何轻视,一直都是极看重极珍惜的。”
尹惠很是耐心地道,
“这位姐姐快别哭了,这镯子碎了还会有,今日就算是姐姐进我御史府挑百枚镯子当做赔礼带走,尹惠也是不会吭一声的。”
江兰潜心下一喜,面上却维持住了,已经苦着脸道,
“怎么好让尹妹妹这么破费。”
众人看这样,想想也知道是和解了,只是尹惠一个一向脾气还不错的人,平时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怎么今日就这么冲动砸了人家的镯子?
是有些嚼舌根子的人说得太过分,叫她一时之间失了理智了吧。
看,现在尹惠不是就后悔了,好声好气地安抚着镯子被砸的那位姑娘?
却在众人都以为尹惠要继续和声细语地宽慰江兰潜时,尹惠却冷冷地退后两步,有丫鬟跑上来与尹惠耳语两声,又连忙退下。
尹惠背靠着那压定的高桌,
“内史府庶长女,江兰潜。”
“对吧?”
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可是这笑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哪里怪怪的。
江兰潜心中大喜。
现如今不用她自我介绍,尹惠就记住自己名字了。
尹惠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子,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袖口掏了一样东西出来,咯噔一声放在桌上。
那环形的东西还晃了几下才静止下来。
只是众人看见尹惠拿出来的那样东西,皆是惊诧不已面面相觑。
因为尹惠拿出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江兰潜压定的那一个红玉镯子,那个本该碎成粉末现如今却出现在这里的红玉镯子!
尹惠收回手,没有再碰那只镯子,而是讽刺道,
“你说巧不巧,今日我还真就戴了你们说的那一只我在鱼桃宴上戴过的,价值连城的红玉镯。”
“江兰潜,你也不用这么哭哭啼啼,你母亲的遗物你原样拿回去,我不要也不想要,你怀里那些镯子碎片,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我也好奇,怎么就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压定过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来的,这么多年的花朝宴,我可第一次见啊,真是叹为观止。”
“你说这东西对你意义非凡,是你母亲的遗物,可在我看来,它对你来说不过是压定是可以随便压出去,可以与人随意输掉的玩物。”
“不说远的,只说在场各位,你们见过有人用自己过世亲人的遗物作赌注的不肖子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