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世子问这话,实在是没有必要。你知道我不想嫁,可是我不能不嫁,而且最后决定下来,是谁我都得嫁。”
温孤齐怔然,
“可是陈璟于你而言,是极好的选择,你自己也知道,我亦是百般权衡才决定问问你的意思。”
江若弗转移话题,启唇道,
“世子,你觉得我今日美吗?”
比海棠更红艳的朱唇微启,清冷上挑的尾音像是勾子钩在人心上。
他喉咙不自觉有些发涩,
“美。”
江若弗却苦笑了一声,
“我爹以为我要来见陈璟,所以把我包得像一份贺礼一样送了出来。”
她鼻头一酸,不经意就带着泪意看他,
“世子,你相不相信,若有一天你要我,他也会把我像朝贺的贡品一样献给你?”
温孤齐愣了一下。
江若弗却带着泪光苦笑,
“你是陈王世子,嫁给你就是一步登天,别说是佑我生母兄长余岁无忧,你若是要了我,整个江家都会因为你而飞黄腾达。”
“没人敢非议我的出身,因为你的出身已经显赫到没有人敢妄议,妄议你相当于妄议太后。”
“江家要的就是这些名和利,而不是女儿。”
温孤齐心下一震。
江若弗却起身去开窗,窗外的逆风吹进屋里,吹得人登时清醒。
江若弗面对着窗外,语气淡漠道,
“我也想能自己做决定。”
“可是我没有决定的机会,我忍气吞声蛰伏十多年,却不如几桩和高门子弟的风流韵事管用,终究是要和我娘一样靠这张脸在这世上活下来,她因貌从良,我因貌出头,但我最不想的就是靠这张脸。但没有这张脸,我却会失去唯一的选择权力。”
“我唯一的选择权力,也不过是在提亲夫婿处处相当的情况下随便选一个嫁了。”
“我说我此生不想嫁人,并非是愿意一个人过一辈子,而是希望我的姻缘是相互扶持,无亏无欠,而不是我像菟丝子一样依附对方而生,从对方身上汲取养分,登枝攀叶,一朝爬到参天的位置。”
江若弗看着他,眸光定定地看着他,
“世子,你明白吗?”
“我不想让任何人决定我的去处,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我要怎样的人生,陈璟是很好,如果这样安排,我相信你也能安心,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高高捧起,我就会有高高摔下的那一天?”
“我和他就像是高树与菟丝子,若是哪一天高树倒了,高树不愿意再被我依附了,那我就会枯萎,失去养分的来源,失去所有的一切,乃至再也站不起来。”
她眸中泪光渐干,背过身去,一字一句缓缓道,
“如果我真的会选择嫁给陈璟,只可能是我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门当户对,势均力敌,不需要他的汲养也能放肆生长的情况下。”
江若弗身形单薄,在风中如一只马上就要被风吹走的蝴蝶一般,腰肢不盈一握。
她回头看着温孤齐,泪光摇摇欲坠,
“世子,我不得不多想为何你要问我是否愿意嫁给陈璟,你要知道,我的身份过不了明路,如果这样都硬要嫁给他来连累他,那就是故意攀结。”
“可如果我是一个存心攀附高门的人,不用等到现在来抓住陈璟,在当初你问我,愿不愿意让你负责的时候,我就会一口咬定要你负责,而后绑死在你身上,要你挽救我的藤叶,扶持我的枝蔓。”
江若弗走到温孤齐面前,倾下身来,两人的距离陡然离得极近。
她身上温和清婉的兰花香一点一滴在鼻腔里蔓延开来,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细腻的指尖在他面颊抚过,垂眸看他,
“你是太后钦点可以叫她皇祖母的人,我会利用你我会互换的秘密,用尽一切心机往上爬。不仅仅是你的床,还有你身边那个最高的位置。”
她的表情孤傲而清冷,唇角带着自嘲的苦笑,看着他的目光清寒。
她指尖在他面上抚过,他如临一个绝美的陷阱。
她远可以这样做,但是她没有。
离得这样近,他看得见她的每一寸发丝,弯眉细眸,墨黑的瞳孔好像蒙着一层纱雾,泪光挂在她的下眼睑上,仍旧是那个敏感温柔的姑娘,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偏偏她的一字一句都如此坚定,容不得任何人来干涉。
朱唇如花瓣绽放,近在咫尺,轻轻一张一合说出来的音节,如同薄刃一般,在人心尖上刺进去,蜿蜒着流血。
长风入室,温孤齐神思震荡。
小小的一双手,指尖冰凉地捧着他的脸,她水眸清冷,发丝在夜风中飞舞。
肤色像是凝结了霜雪一般的白,云堆翠鬓,劲挺的长风吹得她衣摆像花瓣一样绽开,那月白衣裙上的芍药花像是开了一般,被风吹进他怀里,略过他的手掌。
她美得脆弱,亦张扬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