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下意识道,
“小心!”
江若弗温和地笑笑,
“这里的窗台很宽,掉不下去。”
她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液,背对着人声街坊,风将她的长发撩起,她侧脸看着街景,眸光淡漠。
三千世界芙蓉妆艳,皆不及此刻她背光的一个侧影轮廓。
静谧得不像话,暗香涌动,风沉花飞。
他看着她,轻喃了一声,
“若弗。”
江若弗回头看他,恰一阵略大的风吹来,她青丝涌动,红衣袖摆飞舞。
明艳而冷冽在她身上融合地极好,明明暗暗的光影中,她眸中瑰丽如流云弄霞,引人一再沉沦。
陈璟的喉结动了动,突然道,
“我想娶你。”
他眸中的光笃定,没有一丝作伪。
江若弗却抱着胸坐在窗台上,看着他带上玩味的笑,
“你不介意我的身份吗?”
陈璟握紧手,掷地有声,
“我不介意,你是庶女是嫡女,家世是否高贵在我眼中都没有关系,哪怕你今日是平民之女,我依旧会对你说这些话。”
江若弗跳下了窗台,提起酒壶给陈璟倒了酒,
她自己也坐下来,那酒液的杏色倒映在眸中,泛漾着波光,她眼中跳动的粼粼波光起伏,
“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吗?”
陈璟只喝了一口,马上就品出来了,
“与君绝。”
江若弗忽然笑了,她的笑无端有些凄凉,
“是,这酒就叫与君绝。”
她将酒给陈璟满上,她的笑收起,缓缓道,
“你知道我是庶女,知道这酒叫与君绝,那你知道我的生母叫什么吗?”
陈璟听着江若弗轻松的语气,不知为何却觉得她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握住那酒杯,像是有很多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他却抓不住,猜不透那是什么,他终究是摇摇头道,
“不知道。”
江若弗将那酒杯放下,认真地看着他,突然启唇道,
“我的生母,叫明云罗。”
不等陈璟反应过来,江若弗便转开视线,继续道,
“是那个弹琴窗下千人聚的名妓万人劫。”
“是挂牌在秦楼楚馆待价而沽的头牌明云罗。”
陈璟刚听明白第一句话,就已经被击得僵在原地。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每字每句都像是冰棱一样砸下来,
“她是嫁人的时候,天公发怒雷劈过水,阻止她做良家妇女,差点丧命还被杜撰出与君绝的谣言来被后人编戏说书嘲弄的千夫女。”
江若弗紧紧地盯着他,
“陈璟,我不知你是真心还是玩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若是娶了我,就一定会和我一起忍受骂名,从小就有人说我人尽可夫,和我娘一样水性杨花,百般下贱,我笑有人说我倚门卖笑,我哭有人说我楚楚可怜存心勾引。说这些话的人毫无顾忌,无论我是十六岁还是六岁,他们都一样地说,一样地骂,于是我不敢笑,不敢哭,只敢跪,只敢低着头答话。”
一向温柔的女子此刻目光却像箭一样射过来,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你若是娶了我,往后也会有人说你上赶着当嫖客,用十里红妆迎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珠唇万人尝的下贱女子。岳母是名妓,嫡妻是贱种,你的孩子不干净,你会变成笑柄,会有各种无端的谣言来抹黑你,现在无人知道我的出身,但往后呢?难道我的出身就一辈子不会被人挖出来吗?”
陈璟缓不过来,心脏骤缩着,她语气并不见委屈和怨怼,反而是平静得可怕,但他却忍不住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江若弗看着陈璟骤然惨白的面色,她依旧平静道,
“你是丞相的独子,太后娘娘的侄子,金尊玉贵,出身优渥,一出生就有人阿谀奉承,因为你出身不凡,所有你接触的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一面,这世间的美好都向你敞开,但是我不同。”
“陈璟,我是娼妓之女,这一点这辈子也没有办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