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温孤齐端坐在马车里,颂卷撩开帘子看外面雨停了没有,温孤齐的目光落在帘外。
沉沉宫阙,连绵的殿宇,斗拱飞檐,琉璃兽脊,细密的雨又下起来,如轻纱般笼罩了整片九天宫阙。
飞絮般的雨丝飘进马车里,冰冰凉凉地点在温孤齐清俊的面容上,他那双桃花眸,始终沉寂而冷漠。
拒人于千里之外。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
来来往往的宫女穿着深紫色的宫装,脚步匆匆,或端托盘,或以身挡雨,抱紧了怀中的物事。
有几个宫女抱伞而归,明明有伞,却是一身湿透,因为那伞不是给她们用的,是给主子们挡雨的。
见到有马车过,宫人们也远远地就避让开来。
雨水顺着琉璃瓦滑落,时断时续,敲击着青石地面,垂直落下的雨帘隔绝了一个个宫殿,内里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
到了北宫,颂卷打开伞,挡着温孤齐,来来往往的宫人看见,忙停下行礼。
纵使是不认识他的,也恭敬地远远让开路来。
颂卷手中的伞,内伞面由短茸的鹿皮铺就,均匀而颜色丰盈,绘着流云的油纸做伞面,伞柄是玉骨,外镶嵌一层银色镂空雕花套,伞下系着一条青色的结穗,长长的穗子微微晃动。
只看一眼,便知价溢千金。
有时候,人面,不如伞面有用。
宫人忙进殿通报陈太后。
温孤齐进殿,便有宫人递上干净的棉布帕子。
他擦了面上的雨丝,随手将帕子扔回托盘里。
宫人恭敬地退下。
温孤齐提步跨过殿中门槛。
殿中檀木作云顶,钩金屏障,玉壁成灯,珍珠为帘。
地面由汉白玉铺就而成,镶嵌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正殿的正中央,铺了一大片红墨的玉,被雕刻成一朵极大的牡丹,华贵娇艳,璀璨夺目。
花瓣层层叠叠,花纹细腻可见,那些硕大的夜明珠,正是点在花蕊之上,再点蜡封琉璃,华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步步走来,如足下生花,不断地有暖意从地面上传来。只因着那花心中的深红之处是暖玉,触之则温。
踏在暖玉上,熟悉的感觉袭来,温孤齐仿佛能见幼时画面。
母亲和宫人和他一同玩捉迷藏,他跑累了,就甩掉了鞋,在红玉上跑着。
那时太后只是皇后,而废太子舅舅还在世,他们就坐在一旁看着年幼的自己。
大殿之中,全是欢声笑语,就连一向严肃板着脸的外祖母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宫人捉弄着他,笑语连连,
“世子,奴婢在这儿!”
“哎呀!杜嬷嬷就在您后头呢!”
“锦儿在您前头呢。”
“呦,世子又扑空了!”
众人嬉笑不停。
而在这些喧闹的欢笑声中,有一道声音带着最饱满的笑意,指引着他的方向,
“齐儿,娘在这里!”
…
齐儿,娘在这里。
…
娘在这里。
…
在这里!
…
那声音,似乎还带着几许轻盈的笑意,似乎是盼着他往她的方向跑来。
脑海里只有声音,仿佛都能看见那声音的主人,眸光温润,笑意亲和,眼睛里盛着那个小小的他。
正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
温孤齐的眸子缓缓闭起。
脑海中仍旧回荡着月华长公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