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向来爱惜这只鸳鸯荷包,我也时不时进行些缝补增添,今天在边角处点缀上些荷花莲蓬,明天又在鸳鸯尾羽处补上两捋金线,因此虽带在身上这多年,荷包不旧反新,反倒更添了几分斑斓靓丽。
掏荷包时从袖中带出那张纸条,像片落叶似的打着旋儿飘零落地。
萧承煦才俯首拾起来,明翊的手掌却摊平伸到他面前:“这纸条在下可否朝殿下讨了做见面礼?殿下若想谢我,这便足够了。”
萧承煦惊诧了一瞬,随即懂了明翊话中含义,面有赦色地将那纸条递了上去:“任凭国师大人处置。”
明翊接了纸条,又将荷包递还给萧承煦:“燕王妃好绣功,殿下可要记得抓牢了王妃一双巧手。”
二人分别才走出几步,明翊又唤住萧承煦。
萧承煦惊异地回头望,明翊朗声笑到:“在下想再提醒殿下一句,男儿郎吃点苦头受些委屈,有时并不是坏事,历练过后,反倒更能清醒地看清自己的心。”
萧承煦正懵懂不知其意,明翊又笑眼弯弯揶揄道:“在下说的对吧,小王爷?”
说罢不等萧承煦再问,已飘然而去。
向前行了不远,明翊见四下里无人,将那纸条随手抛进手中提着的牡丹法器中,纸条像着了火一样顷刻燃成灰烬,那篮中盛开的牡丹却一瞬失了光彩枯萎衰败下去,片刻后又绽放如初。
呵,好凶邪的药,和那人心肠真是如出一辙。
明翊眸中一暗,在心底冷笑一声。
那人生前也算位明君,死后竟要陪自己那个蠢儿子演这样一出荒唐戏。
丧钟响了。
“王——上——驾——崩——!”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初春的寂静。
萧承煦如遭雷击,双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跪在军帐中惶惑不安的小少年涕泗横流的哭喊就响在他耳边。
“三哥!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害死你了!三哥我害怕,你死了我怎么办呀...我要三哥好好活着,我要你长命百岁!”
泪珠悄悄滚出眼眶,冰凉地顺着面颊缓缓滑下,他双拳紧攥,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双肩因悲痛瑟瑟发抖,可是再也没有边骂着他“臭小子”边帮他擦泪的那个人了。
父皇走了,母妃走了,现在那个曾送了他第一把小弓,第一次教他骑马,他少年时的榜样和英雄——他曾最亲最爱的三哥,也走了。
人生至此,只剩归途。
显德八年,大晟开国皇帝萧承睿崩逝。
严海正焦急地等在宫门前,一个蓝衣袍的小宦官经过他身边,低声唤了句:“师父!”
严海惊诧地转头看那孩子,竟是阿俞。
“阿俞?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穿成这样?”严海满腹的疑问。
“我放心不下殿下,”阿俞羞涩一笑:“就擅自跑过来了,但师父放心,我瞒着王妃和郡主来的,她们不知情。”
“至于这身衣服...”阿俞笑着挠挠头:“殿下怕我出门当差的时候,总是那一套衣裳太惹眼,特地给我置办了好几身行头,让我随机应变的。”
“殿下想的还真是周全,不过你小小年纪就做过不少凶险的差事,也真是苦了你。”严海心疼地拍拍阿俞的肩膀。
“殿下也都是为了历练我,我不觉得苦。”阿俞反倒像安慰严海似的笑笑:“师父,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的。”
两人正闲谈着,两个带甲侍卫却从宫门内匆匆跑出来,朝守门官兵大喊道:“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启翰世子有令,抓捕嫌犯萧承煦!”
“嫌犯?!”严海和阿俞都惊诧不已:“殿下怎么会——”
守门官兵顷刻间数量多了一倍,个个手扶刀柄列队在门前侍立,宽敞宏伟的宫门被围的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