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划痕和弹孔的厚重铅板，在崭新机械臂的牵引下被缓缓拉开，扑面而来的除了浑浊的空气，还有来自遥远时光的灰尘。

庇护所当然经过了大量的清理——指移走了所有的残骸；但同时也保留了大量历史的痕迹——指那些无处不在的弹孔。

“显然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有过交火，”周晓辰戴的头灯照亮庇护所的一面钢筋混凝土墙，仿佛在照一张麻子的脸：“激烈的交火。”

入口是不断“Z”字形向下的楼梯，应该被加固过，走起来很稳，只能听到靴子和钢板撞击的脚步声。

周晓辰开玩笑：“有种下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阿列克谢捏了一下她的手：“你又说不吉利的话了。”

周晓辰吐了吐舌头，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蓝星核冬天时期，当幽灵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她顿了顿，似乎想看幽灵会不会跳出来反驳她——还好没有，看来蓝星还没来得及建能跑幽灵的量子计算机集群，于是她开始放心地蛐蛐：“显然工作完成得不怎么样。”

“那时候生产活动混乱、合作低效、物资分配不均、损耗极高，再加上蓝星尚且缺乏应付气候急剧恶化的科技，饥荒是再所难免的。”

“饥荒带来持续的暴动，这些交火痕迹，很可能就是那段混乱时期的遗留物。”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庇护所的墙面上除了弹孔，还出现了大量的涂鸦。

涂鸦以各种语言写就，某种意义上说明联盟当时已经具备世界范围内的人员和物资调配系统，以至于国界的概念已经变得模糊了。

大部分涂鸦是中英双语的：

“我们究竟在同谁战斗/WHO are we against?”

“一只幽灵/A GHOST”

“没有希望了。我们永远无法赢祂/There's NO hope. We will NEVER defeat IT.”

探照灯扫过这些涂鸦，中文没有太大变化，古英文虽然已经不再使用，但很多单词还是能从词根猜个八九不离十，也不至于产生太大的理解障碍。

弹幕刚开始还插科打诨，满屏刷“妈耶”“吓死宝宝了”，但随着这些涂鸦的增多，从用力刷上去的文字中透出来的强烈的情绪，让观众渐渐安静下来。

周晓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解释：“幽灵在人类心目中的形象，最初并不是正面的。”顿了顿，她坦白道：“‘不正面’是避重就轻的措辞，应该说完全是反派才对。”

“想象一下，在持续不断的暴动摧毁了大部分庇护所的组织结构后，仍然继续发号施令的幽灵就成了人类头上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独裁者。”

“而幽灵是几乎无法打败的。”

因此从这些涂鸦中，能感觉到强烈的绝望情绪。

“在‘赛博协同’的实验阶段，完美地配置人类的资源与生产力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幽灵真的做到了‘最优配置’，只要生产力相对不足，那么被牺牲的人也不会表示理解和支持。”

“所以幽灵就成为了人类共同的仇恨对象，最大的靶子——偏偏人类对此无能为力。”

“想要摧毁幽灵，必须摧毁祂所有的计算核心，这要求全世界所有的庇护所完成一次大串联——即使是被称作‘黄金时代’的二战到三战之间的一百多年，人类也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

“而对幽灵的仇恨中又混杂着当时人们对技术的仇恨——是技术把蓝星变成了那时的样子。”

“你们注意到那个‘IT’了吗？我认为这是双关——既是指幽灵的‘祂’已经超脱了‘它’，也是指‘IT’，也就是互联网技术的缩写。”

终于走完长长的、深不见底的钢筋楼梯，来到平台区域后，周晓辰试图活跃一下过于沉重的气氛：“我们头顶的空气过滤装置一看就是蓝星时代的遗留——我怎么知道呢？”

“蓝星时代的人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