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从民国来(5OOO+)

他确信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同伴’。

故而见到嬴荷华的时候,他才恍然将她与许恺联系在一块儿。

“公主看到这些,心中又是作何感想?”

许栀将带来的管书抽出,一卷裹得很紧的竹简铺展开来。

先是一幅图画,上面是许栀事先画好了的汽车飞机,高楼大厦,旁边还有英文作注释。

许栀从墨柒擅古式机巧来看,猜测他可能是个古建筑学家。

他们不得不从眼前的这两幅图画开始谈起。

先从电灯开始铺开,接着讲了一系列的类似蒸汽火车、挖掘机的见闻。

许栀和墨柒其实都不是专业出身。

他们只能浅显的将其中原理说个大概。

李贤跽坐于案,黑睫覆住他的眼睛,他静静的听着这些算得上颠覆他认知的事务。

有一类人在人接受未知时,会害怕,而故步自封,从而闭关锁国。

而还有一类人,他们锐意进取,取长补短。

他也不当即发出疑问,而是默默记下伺机而动。

许栀越听墨柒说话越觉得别扭。

她说高铁。

他说电车。

许栀决定投其所好。

她问他东方明珠之型状。

他大谈巴黎铁塔之营造。

待许栀将管书中的第二卷帛书展开。

墨柒的脸色一凝。

墨柒看到上面所书,大段的——西洋文。说的是自秦到清的历史事件。

墨柒想许栀大概是个留洋过的女学生。

翻到最后,上面出现了一句他很熟悉的俄文(两年前许栀和李贤以及魏咎上终南山在茅屋的墙壁上所见)

“公主明白此言之意?”

墨柒指着那一段俄文。

许栀是21世纪在西北接受的义务制教育,她不是五十年代的人,也并没有住在毗邻俄罗斯的地方。

她哪里学过俄文。

她摇头。“我看不懂,此段乃是从先生屋壁上所拓写。其中有无缺漏我也不大明白。”

“阿咎说你会背苏子之定风波。”

“是。”许栀说。“当日在上山时,我复上阙,魏咎背出了下阕。”

墨柒道:“宋人之词至秦,有一千年。”

“宋人至当时,也有一千年。”许栀说。

墨柒看着她。

“李贤。”“我幼时初见你,与你确认身份时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李贤当然记得,“公主曾问我,最后一个皇帝是谁?”

案上的博山炉烟雾缭绕,绵长拉扯着墨柒记起了很多很多个从前。

那是汤知培的人生。

墨柒苦笑,“张四先生(张謇)起草清帝退位诏书之时,先慈尚在。”

不消他继续说话,许栀已然从这个目光中的无穷深意感到了一种震撼!

她刹那间想起木门上孙文之言!

她忽然顿住,如果墨柒本就是个年长她很多的人?!

墨柒贪恋着将目光停留在那段俄文上,“不知公主可读过俄人的《自由颂》?”

新文化运动号召之时,普希金的小说诗歌风靡一时。不少进步青年都以读普希金为时尚。

许栀为找寻祖父,看过很多民国报纸。

《自由颂》尤有号召。

许栀难以描述这是种什么感受。“我知道。此为普希金所写。”

墨柒低低笑开,回忆着涂上了黄沙的相片。“我常与好友齐诵它的最后一段。”

那张草白色的帛书,刻着他到先秦来的头三世。

他颤抖着触碰上面的文字,“……哪知世事艰险,我于此怅惘往日又何其荒谬。要再诵此篇,大概不可得了。”

“先生。”许栀微笑着注视着他,“我不会俄语,但我看过穆旦先生所译之版本。不敢说一字不差,也还记得住。”

许栀还不知道,她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约定。

她无法见到了她的祖父,但她充当了她祖父的角色。

民国二十三年,他们围坐一块儿,燃着烛灯夜,偷偷读《新青年》。

秦王政三十六。

“墨先生,不如同诵最后一段可好?”她说。

天底下偏偏就有这样巧合的事,他当年写在墙壁上的恰好就是这最后一段。

流水的泉水激荡着作背景音。

“今天,无论是刑罚,是褒奖,是血腥的囚牢,还是神坛,全不能作你们真正的屏障;”

【Сегоднянинака3ание,нипохвала,никроваваятюрьма,нижертвенникБожийнемогут6ытьвашейистиннойпреградой;】

他低沉而沉重的嗓音,道尽了漫长岁月。

绝望,艰苦,折磨,背叛,质疑,等待……统统编织在一起,罗成一张巨大的网。

“请在法理可靠的荫蔽下首先把你们的头低垂,如是,人民的自由和安宁才是皇座的永远的守卫。”

【Склонитесвоиголовывтенинадежности3акона,и6осво6одаиспокойствиенародаявляютсявечнымихранителямипрестола.】

最后一个音收尾,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全身颤粟,墨柒良久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