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送上牛乳燕窝粥,这一夜一日姑娘只略沾水米,夫人的脸色不好看,姑娘的脸色也不好看。
朝华接过去喝了一口:“今年纪叔那里选上来的丫头有几个?把单子列上来我瞧瞧。”
教养嬷嬷倒是已经有人选了,贴身侍候的丫头们也都要仔细选,先在身边养起来,再慢慢教着识字读书,有机会送到母亲跟前去。
“和心园里几个丫头都辛苦了,你捡几样她们喜欢的,用得着的,夜里就送过去。”朝华又喝了一口粥,“叫厨房上宽着些,她们要吃什么,只管去点。”
她们好了,才有精神照顾母亲。
“还有唐妈妈,我记得唐妈妈的小孙子已经跟着纪叔去跑船了?”
“是,去年跟着跑船的,说走个一二年回来再定亲事。”
“你记一笔,给唐妈妈送两罐玄参膏去。”
甘棠看姑娘累成这样还在操心,心疼得不行:“余事都有我呢,姑娘先睡罢。”
芸苓捧上香炉,点了块梅花安神香的香饼,又拢上窗户,撒下半边床帐。
甘棠替朝华宽衣,扶着她坐到床上去。
“沉璧呢?怎么没见她。”
甘棠一面抖开被子一面回:“一早上就没见她,我问了才知道,她天没亮就到梅阁外头那个小横塘里练功去了。”
梅阁就是朝华养兔子练针的地方,梅林边有个小梅塘,塘中泊着条小船。
沉璧练的是船拳,平日朝华不出门时,她就窝在小梅塘练功。
朝华了然,沉璧是在自责,但当时的情状,本就不可能放手搏斗。
“她还说得把竹杆换成长渔叉,鱼叉才……”
“才什么?”
“一叉子就死透了。”也不知是说鱼还是说别的什么。
朝华心头松下,竟莞尔一笑:“要没有合适的,就去铁匠铺子给她打一个称手的。”
甘棠抿嘴笑道:“已经吩咐了,连同姑娘说的那种细簪身的花头短簪也已经吩咐了金店去打。”
女儿家发上的短簪簪身多粗而短,最长不过一指,姑娘这回却要如细针一般长的,金店说这样的簪身稳不住簪头,更容易掉。
姑娘就又要簪身粗,簪尖如针尖式样的。
一盒各色短簪都要换簪身,得亏的家里有金店,赶半日工也就换出来了。
朝华这才躺进床帐中,闻着梅花香饼的香味,气息都慢慢和缓下来。
她拉开拔步床边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锦盒。
锦盒里零零碎碎装着许多东西,一只放退了色的绒花蝴蝶,蝴蝶的翅膀歪歪扭扭,两边还不一样大,是母亲亲手做给她的。
一把五六岁小孩儿戴的芙蓉花小玉锁,玉上的字是父亲雕刻的,一面是“多喜乐”,一面是“长安宁”。
还有一本小儿习字用的字帖,一行父亲所书,一行母亲所写。
锦盒里还有许许多多各色的小物件,这都是她这些年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阿爹阿娘亲手为她做的。
朝华将那张小笺也放在里面,想起娘说的“想摸她又抬不起手。”
原来她五六岁时伏在娘的床边,娘是想伸手安抚她的,只是病得抬不起手来。
长睫轻颤,落下一颗泪来,“啪”的一声,滴在笺上,氲开了墨意。
阖目睁眼,朝华的声音透过床帐:“让唐妈妈把娘今天说的话,告诉父亲去。”
甘棠当时立在落地罩边,唐妈妈也去办事了并没在近前,于是她问:“哪一句?”
“说娘,要为我办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