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罗姨娘,但她不知沈聿,沈聿既已听见,就得防他,要趁这回把过继的事推进。
几乎一夜未睡,天大亮时,甘棠开门进来了。
朝华坐起身来,甘棠捧着水盂让她漱口,又送上温蜜水:“姑娘真是,怎么连头发也不拆就这么睡了?这怎么能睡得好。”
朝华饮了一口,舌尖尝到甜味,整个人精神一振:“你们几时回来的?”
“天刚亮时回来的,那边渡头一放行,咱们就坐船回来了。”官兵搜了一夜,连荐福寺这样的女尼寺都上下搜过了,也没能找到人。
官府安抚不住那些举子秀才们,只得撤了禁令,允许通行。
甘棠一面说一面替朝华拆头发,知道姑娘昨天夜里扭了脚,还说了沉璧几句,沉璧不能辩解,只好听训。
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到这会儿也没见人。
甘棠数了数拆下来的小簪:“怎么少一只?”说着去摸枕头和被子,是不是夜里睡松了发髻掉在被子里。
朝华心中一动,小簪大概是掉在船上了。
花头短簪十分常见,哪个富户女儿妆奁中没有几对?不见了也不是大事。
“和心园可有报信来?”
甘棠知道夫人病情有变,一早就让芸苓去和心园守着,她轻声禀报:“夫人才刚醒来,唐妈妈正陪夫人说话……”
到这会儿也没提到“阿容”。
她不先提,谁也不敢提,连屋里侍候的丫头们也都是她叫到了名字才敢上前去。
朝华略吸口气:“给我找身素色衣裳,叫人问问父亲在何处?我要见他。再着人去和心园,叫丫头们把所有的风筝放出来。”
容寅也是一夜未睡,他在和心园守到半夜,又在见山楼中站到现在。
见山楼的二楼有一面窗正可看见和心园一角,那里置了抬秋千架,容寅几乎每日都会站在这面窗后,望着那一角,盼着真娘会在那儿打秋千。
朝华一步一跛走到见山楼下。
她昨天下狠劲揉散淤血,今天脚上虽也起了青紫,但胀痛已经好许多,要是走得慢些根本看不出来脚受了伤。
她是故意这么一跛一跛走到父亲面前的。
容寅站在窗边痴望,朝华上楼到一半时,叫了一声“父亲”。
容寅回头就见女儿跛着脚,急步上前扶她:“脚怎么了?”
“昨夜急着赶回来,道上又出了事,就扭了脚。”
“常福!快去请大夫!”容寅一边去扶女儿,一边高声吩咐管家。
“父亲不必忙乱,已经看过了。”朝华拉住父亲的袖子,“我来,是想求父亲一件事。”
容寅依旧絮絮:“你伤了脚,纵有急事也该阿爹过去,怎么伤了脚还非要自己走这一遭?”
“伤筋动骨一百日,要不养好了,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好?”一边说一边让人抬小步辇来,让朝华等会能坐步辇回去。
容寅知道长女来必是有紧要事,拉朝华坐到见山楼的东窗下,就是这一面窗能看见真娘:“朝朝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先坐下。”
容朝华看向父亲,衣裳还是昨日那一件,目中充血,眼下发青,连发中银丝都多添了几根。
是了,这会儿母亲的记忆已经在出嫁之后,但还不确定日子,她醒来必会问父亲在何处。
二人成婚之后,父亲常跟三五好友出门游学。
最后一次游学,纳回了罗姨娘。
朝华并没坐下,她等容寅坐下后,拖着脚跛了一步,在容寅欲起身扶她的时候,直直下拜,行了个大礼。
“朝华请求阿爹,为娘过继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