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个追忆旧人的诗句,但仔细拆解出来,却是个刘字。”
“我没记错的话,老先生先前写讼状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自己姓刘对吧?”
这换做其他时候,或许叶青釉也不会多想,毕竟这天地下姓刘的人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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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红纸在先,又是在已经被大家一致觉得是喻荣道人的手稿真迹上发现这样的字谜,再想到老先生的姓氏,这就分外有意思了。
老先生听了叶青釉的话,沉吟几息,突然哈哈大笑。
他笑的极为畅快,倒好像是要将这辈子所有力气都笑完似的,笑的无比畅快,眼泪横流,引得书房里面的人不断往外探头,连连侧目。
老先生笑了足足有小半炷香的时间,笑完之后,这才堪堪停下,抚须慈爱的看着叶青釉:
“小娘子,厉害呀。”
“我这一辈子,也就在那一副悼念亡妻的画作上留了一句自己姓名的字谜,你只一眼,便瞧出来了。”
叶青釉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反推,自然不敢多有邀功,沉默着没接话,可老先生又敲了几眼叶青釉,却瞧出了些什么东西来,奇道:
“难不成,还有其三?”
这......
这老先生,也不太好糊弄啊。
叶青釉心中微微诧异,想了想,还是老实讲话答了:
“那也确实是有......其三就是,画技。”
老先生这回更是惊奇:
“画技?”
“小娘子还看得懂画技?”
叶青釉略略有些不好意思:
“只能看出来一点点。”
“书房中那些画,基本都有关山水花鸟,可无论是山水花鸟,其实都只用一种画法,那就是没骨画法。”
老先生没有接话,叶青釉只能继续道:
“框线,不一样的是框线。”
“多数画师落笔之前,为防整幅画作形体便宜,会先落笔起形,也就是所谓的先打底稿‘框线’,这样的画作画成之后,形难离线,线难离形,工整细致,画面平美,也被称作工笔画。”
“而老先生您的画......多半没有这种框线起形。”
【示例两幅有底框线的画作(节选),双图如下:】
【‘无框线’的没骨画,双图如下:】
叶青釉想了又想,想出了合适的言语:
“工笔起形后,由外往内画,而你的画作,多半是由内起骨,往外画,虽画中之物虽也有边缘,可边缘却并不着重勾勒........”
“若非要说的话,给我一种画到哪儿算哪儿的......自在感。”
叶青釉一时之间有些不太明白怎么确切的说明这种令人见之心旷神怡的舒畅之感,不过用‘自在’二字,却是绝对没有错的。
叶青釉挺喜欢这种畅意淋然的画法,自然也就在看到后想要多了解一些。
当时她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一把折扇或许看不出更多的什么东西,可这半个书房中的画作,都用这样的画法,并且所有画作还都出自同一个落款,这就值得深思了。
按道理来说,不能,也不该有人,能有拿出这么多同技法的画作来......除了画这些东西的人。
哪怕是退一万步说,若真的有这么一个对喻荣道人深感‘狂热’的人,用毕生的时间去搜罗这么多的东西,然后又因各种原因,身死或是有其他变故,家中人想要卖掉这些字画,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来卖字画,应该一幅幅,一件件的将之卖出,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画作的技法上是有细微差别的,画卷之上会有封卷的胶痕,纸张也会随着时间泛黄,这些画作横跨的时间显然上下得有几十年,这些时间里面,又有几副明显同题材,四五副并卷,也就是要一同打开,才能展出盛景的字画........
这条条框框的苛刻要求太多了。
与其相信真有这么一个人,同喻荣道人私交甚好,喻荣道人什么东西都能交给对方,还不如相信这个屋主,也就是面前的刘老先生就是这个喻荣道人。
毕竟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也不必苛求一个少之又少的可能。
叶青釉对面的刘老先生就这么站着侧耳,一一将叶青釉所说的话听了,面上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惶恐,惊诧,惊喜,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等等。
为什么会是茫然?
叶青釉说的起兴,此时才瞧清楚老先生面上的表情,
老先生抬起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胸口的叶青釉,脸上的茫然之色才稍稍缓解少许,喃喃道:
“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太像是见鬼了.......怎么就被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娘子给看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