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黝黑,颇为壮硕的汉子,靠在一旁的大树上。汉子紧盯着不远处的馒头铺,看着那一笼笼刚刚蒸好的馒头,肚子里咕噜噜作响,他吞咽一口,摸了摸怀中的银钱,几个铜板都被他攥的发热,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挪开了目光,等视线再次落在自己的摊子上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壮汉没能卖出东西,正觉得烦躁,眼看着那孩子伸手翻动他的东西,就要挥手赶人,不料那孩子先道:“这石炭怎么卖?”
汉子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真的要买石炭。
不等他开口,那孩子继续道:“我只要很碎很碎的那种。”
“你……”汉子眼睛中满是疑惑,片刻后就像想通了一样,没有了要回应的意思,“去寻你家大人,莫要来这边耍。”
这孩子八成是逗着他玩的,碎石炭从前还有人买,入冬之后,两个用碎石炭的人家,先后出了事,卖碎石炭的人也被带去衙署审讯,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汉子会知晓的这般清楚,是因为那小贩与他住在同一个村子。
现在坊间都在传,石炭有毒,衙署没有明令禁止买卖石炭,但有了这种凶名,谁还敢用?尤其是那种碎石炭,好像开口问问都会沾上晦气。
汉子要不是家里实在没了银钱,也不会走这一趟,不过即便来了集市,他卖的也是大块的石炭,用坊间人的话说,这种石炭毒性小。
汉子从心底里不信石炭有毒,那被抓走的同乡,为了证明自家清白,当着官爷的面,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吃了下去,人到现在还好好的。
不过,他也确实遇到过用石炭出事的。就在他们村子里,烧的也是碎石炭,烧着烧着,屋子里的人就开始晕晕沉沉,好在风将窗子吹坏了,这一家人才清醒了些,从屋子里逃了出来。
就在汉子思量间,一个婆子走过来,将杨钦拉住,先看了看卖石炭的壮汉,露出几分忌惮,然后拽着杨钦走开几步。
“李阿嬷。”杨钦开口唤人。
这婆子住在永安坊,平日帮人做些杂事补贴家用,杨氏办宴席的时候,李婆子还曾去帮厨,她做的糖松糕尤其好吃,不过杨钦只吃过半块,还是族里同龄的兄弟偷偷分给他的。
李婆子低声道:“你买石炭做什么?你哥哥……朝廷不是给了抚恤?不够冬日里用的?”
杨钦摇摇头:“家中还有别的地方需要银钱,石炭比木炭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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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杨钦说完,李婆子道:“那也不能用,你没听人说,石炭有毒?”
杨钦道:“族中也有人用。”
“那是好的,”李婆子叹口气,“那些碎渣可不得了,入冬之后,不知害了不少条人命,听我的,别买那东西,实在不行,就从族中赊点木炭来用。”
李婆子仔细思量着:“你不是有了嫂嫂?我留意着给她寻点活计,让她做做针线,或是会给人浆洗衣裳,赚些银钱。”
杨钦脑海中浮现出谢玉琰灯下缝补、费力地搓洗衣裳的情形,不知怎么的,那画面格外的奇怪还有些……吓人。
杨钦忙摆手:“不用,不用,嫂嫂身子不好,还需仔细调养,做不得活计。”
李婆子咂了咂嘴:“你嫂嫂也是个苦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