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青空曼妙,时光婆娑,青空如眉,曼妙过一年光景,时光如眸,婆娑过四时岁月,总说时间会令人遗忘,遗忘记忆中最苦不堪言的部分,六曲也是一样,也可渐渐忘记与香茹的一切,可还未待他熬到遗忘的那一日,泸沽湖传来令他狠狠一颤的消息,难以自持的淌下两行清泪,他的苦修,再度前功尽弃了。
那消息传的言辞凿凿,香茹被二少爷冷落,耐不住寂寞,与刘家的下人私通,被二少爷当场堵在了房中,如今要按照族中规矩,三日后将在泸沽湖沉湖。
此消息一出,六曲竟然取出了那柄尘封已久的冷剑,此剑自从到了他的手中,就再未启封嗜血过,而眼下他将剑身仔细擦拭,剑光闪过之处仿佛漫出狰狞血色。
若是真的有所谓的命中劫数这一说,香茹就是六曲的命中劫数,一个眼神都能令他赴汤蹈火,一句话就能让他肝脑涂地,这便是劫数难逃。
三日后,万里晴空,却纷纷雪下,仿佛是书上记载过的太阳雪,这是大凶之兆。
六曲竟然着了那身大红吉服出门,是铁了心要与香茹成亲,在泸沽湖畔,他掌掌生风,将一个个人带出老远,这种时候,自然是保命要紧,女人算得了什么,那二少爷带了家丁四散而逃,只留下六曲与香茹。六曲不由的指尖微颤,抚着她腮边的紫红指印,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在众目睽睽朗朗晴空之下望着她。
可香茹的眼眸中却没了往昔的柔软情愫,指着他的鼻尖,大声颤抖道:“六曲,谁让你救我了,谁求你救我了,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活着。”
话未完,香茹便紧闭双眸,无法抑制的大片泪痕自眼角滑落至腮旁,唇边狠狠咬出一道齿痕,六曲什么都未说,反倒一把握住她的腕子,猛然将她拥入怀中,泪水横流,顷刻间衣衫染成一片暗色。
香茹原本软软靠在六曲的肩头,猛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瞪圆了双眸,直愣愣盯上他背上的冷剑,紧紧地拥住他,眸中决然厉色一闪而过,劈手取下此剑,横在脖颈上。
六曲上前夺剑,但到底迟了一步,寒光闪过处,血色喷薄而出,扬起纷纷血雾,漫过她的素白衣裙,顷刻间成了六曲身上的大红吉服,红的刺目,凋零成伤。
他不顾一切的揽她入怀,渡给她浑厚法力,妄想以此为她续命,可他似乎忘了,香茹一心求死,怎会留有生机,她抚着他的脸庞,泪水自眼角滑下,落于他的手背上,倒影出她与他数年的爱恨纠缠,她唇边浅笑,艰难道:“好了,都完了。”
剑身嗡鸣,她的魂魄转瞬被吞了进去,断无生机了。
这变故任谁都顿觉猝不及防,原以为六曲救了她出来,可以从此远遁,可以成就一对神仙美眷,谁料到底还是落了个花落人亡,来不及去深究个中缘由,只剩下了悲痛心伤。六曲紧紧抱着香茹,替她换上大红吉服,一步步走向后山小院。
旋即,那处简陋的小院燃起大火,丈许高的火苗劈啪作响,冰天雪地并那处梅林,均在火中剥离崩塌。
隆冬时节的风一向极大,火势借着风势,狂风裹着烈火,几乎要烧红天际。六曲立在滚滚浓烟中,望着同样身着婚服的香茹躺在床榻上,被茫茫火光舔舐干净。
这场火从晨起直燃到黄昏时分,风渐渐住了,自天际落下纷纷雪片,扑簌簌浇灭了烧的只剩零散火星的大火,六曲的身后扯出长长暗影,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滚上一身泥泞。
他捧起异样惨白的灰,一捧捧放入瓷瓶,花一样的女子,花一样的人生,就如此惨淡收场。
若他们从未遇见过,或许他仍是佛心如磐石的高僧,她仍是安然度一世的姑娘,这便是劫数难逃。
香茹一死,那片白光中的人影转瞬没了踪影,白光一卷而过,六曲赤红着双目,握着剑在高台上连连打转,绝望道:“香茹,香茹,你既已经脱困而出,为什么不肯见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哪怕你还是只会骂我,也不要躲着我。”
“我死了五十年了,恨了你五十年,哪里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自虚空中传出个女子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像是极远,又像是极近,听的六曲愈发的焦躁起来。
他煞白着脸,踉跄着步步后退,那柄剑应声落地:“是,是,我不求你原谅,我耗费了半生修为把你的魂魄封印在剑门关深处,而我这一生所为,都只是为了让你重生。”
一个若有若无的白色身影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夹着哭腔喃喃道:“重生,没了你对我的喜欢,我要那重生作甚么。”
“不,不,我怎会不喜欢你呢,香茹,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六曲慌张的连步子都踉跄起来,怔怔望着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的香茹,眸中满是泪水:“香茹,我会给你找齐骨血,你重生之后,还是会和过去一模一样的,而我们,我们也会和过去一模一样的。”
他握住脖颈上的那块墨玉,愈发沉醉的笑起来:“多亏了天无贤弟当年为我找来的这块死玉,这数十年来,我聚齐了数万生魄鬼魂,再加上一副骨血,你就可以活过来了,香茹,我们以后再不用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