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上的夜风,有几分凛冽的冰雪之寒,掠过心间,割开极细小的伤痕,掀起淡淡的血腥气,一如十年前,方至晚推开方家大门之时,看到的满地死尸,闻到的欲呕血腥,那一晚,整个方家除了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那一晚天地变色,她从一个名门世家的闺秀跌落下来,用十年时间,活成了在江湖中素有威名,一心复仇的无为派二弟子,她付出了十年光阴,自然不能只搏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她拱了拱手,敛尽心间波澜:“即墨前辈所言极是,是晚辈莽撞了。”
即墨清浅与方至晚打了十年交道,每个三五个月,便会在此地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虽只是寥寥数语,但他素来善察人心,早已摸透了方至晚的性子,她用坚毅刚烈的性子,包裹住软弱温柔的一切,十年间所做的一切,皆执拗的只为当年,他斟了一盏酒递过去,平静道:“方姑娘安心回去,一旦有了他二人的消息,我即刻着人传信给姑娘。”
方至晚抿了抿唇,将哀伤深藏于眸底,施了一礼:“如此,晚辈多谢即墨前辈,就此,告辞了。”
次日,晨阳躲在层云后头,微光疏落,四围薄雾袅袅,带着潮湿的水气,将群山与巨树皆浸染透彻。
正午时分的天,隐隐带了些许阴沉沉的气息,叫人心生不安。
今日的太乙峰上响起了十下钟声,浑厚悠扬,与掠地而起的山风一同,传遍整座太白山脉。
钟声袅袅散尽之时,天一殿外宽阔的广场上,已乌泱泱围了数千人,皆是神情肃然,无一人嬉笑喧闹。
广场正中布了个刑台,刑台上跪着个女子,一丝又一丝的白光在她身上层叠缠绕,将她捆的如同粽子,动弹不得。
天一殿殿门大开,正对殿门的高台上,宗主江芒硝与各峰首座皆神情凝重,安坐静候。而方至晚竟没有离开天一宗,反倒站在了雷丸的身后,且是一副交情匪浅的模样。
雷丸神情不变的低语:“方姑娘放心,宗主定下此计,正是为了诱捕灵骨和灵羽两个魔头,一旦捕获,老夫会做主,让方姑娘亲手发落二人,以报灭门血仇。”
方至晚眸光一滞,低幽道:“晚辈多谢雷前辈成全。”
雷丸继续低语:“方家与我天一宗一脉相承,本就同气连枝,方姑娘乃方家遗孤,我天一宗自当照拂,姑娘不必客气。”
方至晚的双眸微红,拳头紧握,死死盯着刑台中间的女子,她明知当年这女子年幼,那灭门之事与其并无关系,可她就是恨意丛生,就是意难平。
嘈杂声中,即墨清浅神情如常的端坐着,眉宇间蕴着淡淡疏落风姿,双手轻轻搭在扶手上,看似漫不经心,可手背上却有几痕青筋,不动声色微微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