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了然,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膝盖,微微颔首笑道:“也好,站了这半响,腿也着实有些软了。”她抬手在书架上择了几卷书,扬眸道:“先生,这几卷书着实有趣,不知可否方便一观。”
靛蓝眸光微移,掠过书卷,松下一口气,笑道:“哪里有甚么不方便的,只要郡主殿下喜欢便好。”
落葵笑着道谢,苏子见状,忙疾步过去,伸手去接她手上的书卷,见她眸光闪动,苏子心领神会的一笑,手上一抖,书卷噼里啪啦掉了满地,更有一卷最重最厚的竹简,好巧不巧的狠狠砸到了落葵的脚面儿上,痛极,疼的她几乎要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苏子千百遍,脸上却仍端着最端庄和煦的笑。
苏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做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属下冒失了,求主子恕罪。”
这书房中书香阵阵,比之熏香更能令人心神安稳,见苏子这副装模作样的架势,落葵早在心底笑骂了句,这个苏子,不去云韶府唱曲儿,还真是屈才了。但她脸上还得端出波澜不惊的神情:“我又没怪罪你,你慌甚么。”她微微一顿,移眸望向靛蓝:“听三哥说先生这里有许多好茶,厨娘制得的扬州点心亦是一绝,不知我今日有没有这个福分尝上一口。”
靛蓝垂首望了望直挺挺跪着不动的苏子,迟疑万分,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落葵进来书房,自然有不可告人之秘密,他一眼不错的盯着落葵在这书房里翻书,自然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事,如今落葵要罚苏子在此地跪着,着实不妥。
他扬眸望向门外,这书房与前厅之间,只隔了一道月洞门,立在前厅,隔着月洞门,恰好能将书房一览无余。他微微安心,躬身道:“为郡主殿下效劳是小人的本分,郡主殿下,请。”
落葵平和一笑,走过苏子身边时,端了十足十的心平气和:“你便在此处跪着,待回府时,我自会让空青来唤你。”言罢,她的腕间轻颤,从指间逸出一缕灰芒,以无法察觉之势,没入苏子的掌心。
苏子长跪不起,微微垂首:“喏,属下领命。”
眼见落葵在蒙馆盘桓到午时,尚且没有告辞离去的意思,靛蓝便忙吩咐人置办午饭。
靛蓝蒙馆中的厨娘果然手艺了得,不止是扬州点心一绝,烧的菜更是精妙绝伦,不过一个时辰,午饭便摆满了一整张花梨木如意纹大圆桌。其中最为诱人的一道菜,名为缕子脍,盛在白底彩绘云纹浅口莲瓣瓷盘中,以冬日里甚为罕见的鱼脍鱼子为主料,点缀着碧茼或菊苗,望之色泽雅致,嗅之鲜香入鼻。
不知是此处厨娘烧的饭菜,果真合了落葵的胃口,还是她特意做出一副心底无私胃口好的模样,总
是她虽吃相端庄,但吃的却不少,可苦了侍奉在侧,不停布菜的靛蓝,举着一对沉甸甸的雕花包银镶翠玉的象牙筷子,几乎要举酸了手。
用罢午饭,趁着温暖和煦的冬日暖阳,落葵三人乘车离开靛蓝蒙馆,她像是累极了,仰面靠在车上,微阖双眸一言不发,苏子见状,又取过天青色绣梅花的厚锦靠枕,塞在她的后腰处。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苏子轻轻掀开一角厚厚的姜黄色帘子,正瞧见空青扶着车窗,眸光警醒的四处环顾,像足了一只护崽的母鸡,他扑哧失笑,侧目却又瞧见有几个人在人群中鬼祟前行,像是在一路跟着自家马车。
空青回首与苏子对视一眼,他显然也瞧出了人群中的异样,但除了这点异样,这几人并无旁的动作,苏子与空青也只能故作不知,任由几人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水家,丁香早早烧好了热水,捧着衣裳服侍落葵沐浴更衣,收拾了良久才利落齐整的出来,抽出空来饮一盏茶,闲闲捋着桌案上的几枚香囊:“这香薷还真管用,竟引了那么多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