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她跟着梁祈安回不羁山,就可以好生治病了。”萧湛知道她的伤势,听到这个消息时,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想到卧病在床的宋文禹,他又有些心情复杂,“既然文禹病了,就让杏林苑去个大夫给他好生看看。他正值壮年,可不要这个时候落了什么病根。”
萧湛的话老气横秋,可飞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刚与飞云吩咐完这些,就见着一个侍人恭恭敬敬地端了一碗汤药来到他面前。萧湛身边的医官见状,赶忙上前来试毒,确认无碍了以后才又退到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上。
萧湛双手端了药进到萧悟生的寝宫之内,王侍人见他来了,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尔后才伺候着萧悟生从床上坐起来。
“父亲,该喝药了,”萧湛跪在床边,神情专注地用吹凉了那汤药,又舀了一勺送到萧悟生嘴边。
萧悟生张嘴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朱良栋的事情,你处理得如何了。”萧悟生一边喝药,一边问道。
“儿臣张贴了告示不过才七日,前来敲鼓的苦主已经不下二十人。有贩夫走卒,也有世家商贾,”萧湛一边答着,手上喂药的动作并没有停。
不觉间,一碗药便已经见了底。王侍人见萧悟生已经把药喝了个干净,连忙递上帕子和糖果过来。萧湛接过帕子,给萧悟生细细擦干净了嘴,又将那盛着糖果的盘子,放到了萧悟生的手边。
刚刚萧悟生只是闭着眼睛听他说,并没有发表意见,他吃不准萧悟生还要不要保朱家。
“让大理寺好好理一理这些个罪状,既然是要拿人,总归先要理清楚,做到自己心里有数才是。”
“是,”萧湛看了一眼萧悟生,更是有些摸不清楚萧悟生的意思了。
“下去吧,孤有些乏了,想要歇息。”萧悟生没有碰那盘糖果,只是闭上眼,挥了挥手,疲累地说道。
“是,”萧湛没有多言,向萧悟生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萧悟生撇过脸来,看着他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这才转过头来,盯着明黄色的幔帐上的繁复花纹发着呆。
“圣人……”王侍人轻声唤道:“还是吃颗糖吧,那药闻着就很苦呢。”
萧悟生摇了摇头,半晌才缓缓说道:“阿诺的行踪,他们可有查到?”
王侍人面带愁容,“圣人,现在可不止从龙卫在查,大理寺、刑部还有京兆衙门可都在查九殿下的去向呢。”
区别在于,只有从龙卫知道萧诺的真实身份。18
萧悟生听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在报复我。”
王侍人吃不准萧悟生说的这个她,到底是指谁,便只有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等着萧悟生的下文。奈何,萧悟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说了。
萧湛从宫中回到王府,刚进书房里,便对飞云道:“这一阵子,吩咐大家小心行事。现在圣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通天阁和九弟身上,咱们莫要在这个时候出头。”
飞云明白他的担心。他们手下的能人异士,多少都与通天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节外生枝不说,说不定还会给朱家一个逃脱的机会。
萧湛说完这句话,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萧诺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实在不想站在通天阁的对立面。
“王爷可想好了今后如何面对通天阁?”飞云见他沉默,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句。
萧湛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飞云一眼,“师傅可是还在恨着梁祈安。”
飞云张了张嘴,那一个恨字,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自然是恨的,可是他恨他什么呢?恨他太过玉树临风,独秀于林,才会给公主招来祸患吗。
这一刻,飞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恨他,还是在嫉妒他。
“若是朝廷想要拿下通天阁,王爷打算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选择已经无法避免了。萧湛苦恼的,也是这个。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人啊,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犯了错,但是最后却总是喜欢把错处归咎在别人身上。”
他所说的,正是萧悟生眼下的心态。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无论如何,朱家这次一定是逃不过去了。”萧湛抬起头来,不再隐藏眼中伶俐的锋芒。
……
宋文禹病好之后,朝中便传来一个消息。朱家家主朱良栋,因卖官鬻爵,谋财害命,而被判处极刑。朱家一脉尽被发配,抄没家产。不过数日的光景,如日中天的朱家竟然就这么轰然倒下。
宋文禹听着怀仁带回来的消息,内心很是平静。虽然他并没有参与整个案子的审理,但是他依稀觉得,朱家能够这么快被治罪,关键还是在阿银的身上。若非有阿银的出现刺激了圣人,恐怕朱家还是能够苟延残喘一阵的。
宋文禹用手掩住口咳嗽了几声,轻声问道:“洛大郎君近况如何,你可知道。”
“还能如何,夜夜买醉,谁劝都不听。听说前些日子,他还在朱雀巷子那儿和人打了一架……”怀仁叹了一口气,“可把洛大统领气的不轻。听说孟大郎君都已经和洛大娘子一起回洛府侍疾了。”
“侍疾。”宋文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恐怕并非侍疾,而是为了躲灾。朱家倒了,太子彻底出家了,那个小孟氏和小皇子又应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