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麟离开宋府没有多久,阿金就知道了宋老夫人将续命草又送回到沈默麟手上的事情。阿珍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阿金道:“从未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阿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倒也在我意料之中。待会儿若是宋大郎君回来了,你可别再发这样的牢骚了。”
“奴婢知道”,阿珍撇了撇嘴,人刚退到一边,宋文禹就进房间里来了。
阿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很难看,便又低下头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宋文禹盯着那茶望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拿起茶杯来捧在手里,“今儿个我下了帖子将沈大郎君请到府上来了。”
阿金闻言一笑,道:“是为了还钱?”
“恩。也是……为了将那一株续命草还给沈大郎君。因为已经用了一些,我还特意请人瞧了一下,剩余的是否还有药用”,宋文禹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向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去找理由的人。
阿金见他沉默,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茶点上。刚喝了几口茶,就听到宋文禹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还是宋家理亏了。”
“至少,你把续命草又还回去了”,阿金揶揄地看了宋文禹一眼。宋文禹无奈地瞧着他,刚要说些什么,阿金又打断他的话道:“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虽然那草药没了一半,但是剩下的还是价值不菲的。沈大郎君做的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宋文禹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平日里阿金就牙尖嘴利,碰到这种时候,他更是要少说为妙了。
阿金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娇嗔,“行了。此事就此作罢,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先前沈玉千叮万嘱,是一定要将这颗续命草整个儿用完的,宋老夫人刚好一点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不妥。”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祖母这个人太过固执,我私下里有劝过,她却丝毫不在意”,宋文禹说到此,甚是苦恼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到如今这地步,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阿金咬着唇思忖半天,犹豫非常地瞧着宋文禹道:“有些话……其实我本可以不说的。只是这毕竟关乎到你祖母的性命不然你将这件事情与公公说说,或者……老夫人会听公公的话呢?”
对于这个提议,宋文禹不置可否,却也知道事到如今,无论什么办法都要去试上一试的,他轻轻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阿金忽然冷不丁地一句话,问得宋文禹的背上直冒冷汗。
“对了,我今儿个去后院的时候,见着怀仁跟着管家去库房。你是要挑什么东西作礼物送给别人吗?”
宋文禹瞧着阿金那一双清澈水灵的大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还是阿金替他回答了,“你是想要准备礼品送去孟府?”
“嗯,是送去孟府。”
听了宋文禹的回答,阿金坐直了身体,垂下眼来瞧着茶碗中已经冷掉的茶汤,“若是我记得没错,前一阵子你已经送过一次礼了。说是给孟大郎君的贺礼,那这一回呢,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可宋文禹却又不得不答,“这一回,是为了孟大姑娘和二姑娘怀有身孕一事。”
阿金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宋文禹见她不语,心里不满有些忐忑。他想了想,握住了阿金的手。阿金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将手抽走。
宋文禹见状,稍稍宽了些心。
“只是去送个礼,我便回来。”宋文禹交代了这么一句之后,也没有说别的。
阿金撇了撇嘴,口是心非道:“又没问你这个。若是孟府的人想留你吃饭,盛情难却,我也阻拦不了你。”
宋文禹眼神飘忽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而今宋府与孟府形同陌路,怕是不会了。”
为何如此,原因自不用说。阿金忽然心生感慨,只道这人生多变,也只道这造化弄人。她抬起眼来瞧着宋文禹,认真叮嘱道:“我也不是吃味,我知道你有分寸,也是信你的。只是担心你和孟大姑娘从前的事儿,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宋文禹嘴角微微一勾,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你不生气就好”,见着阿金似乎要发火了,又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我都晓得,我会小心的。”
有了这句话,阿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道:“打算何日去孟府?可需要我一道前去。”
“明日去下拜帖,若是孟府接纳,应该后天一大早就过去”,宋文禹思量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你过去,未免太过隆重了些。之前孟家添丁,你便没有去。这种事情,也最好不去吧。”
“好,那便听你的”,阿金刚说完,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看了一眼宋文禹,见他已经在专心吃茶点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待到宋文禹去书房里处理公务,阿珍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小声询问阿金道:“姑娘为何不与姑爷说咱们知道的那个消息。”
阿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今日未说出口的那件事。她摇了摇头道:“那么隐秘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我知道了。你让他到时会怎么想我?”
阿珍听了阿金的话,有些奇怪地看着瞧着她,“姑爷莫非还会怀疑姑娘不成?”
“他不会怀疑我,只会担心我。可他要思虑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
阿珍似懂非懂地听着,因为实在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也没办法搭上话了。
……
孟府的回信是在第二日傍晚才送到宋府的。宋格非对于孟恪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属实看不来,可是孟府既然都已经接纳了宋府的拜帖,他也知道宋文禹不走这趟不行。再加上这件事原本也是宋老夫人属意的,宋格非自然不会忤逆。
“文禹,明日就劳烦你行这一趟了”,宋格非将那封回帖丢在一旁,看都没看一眼,“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回头让你母亲帮你亲点一下,莫要出了岔子。”
“儿子知道”,宋文禹对宋格非行了个礼,没有说别的。宋格非见他如此淡定,心情十分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多叮嘱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斟酌用词的时候,宋文禹又道:“父亲,有一件事情,儿子思来想去,还是应该与您商量一下。”
“你说。”
“前两日,祖母命我将剩下的续命草还给了沈大郎君。”
宋格非闻言,一下站起身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儿子将六百金如数奉还给沈大郎君那日。因为祖母催得急,也不愿意再吃有这味药的方子。我为了哄老人家吃药,只好照做了。”
“这简直是胡闹!”宋格非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却没办法对宋文禹说一句重话,“你怎么也不劝劝!”
宋文禹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回道:“劝了,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