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荻怀有身孕的消息封得很死。即便如此,阿金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琉璃和阿金坐在运来客栈里最为隐蔽的那一间雅房里,品茶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怎么办,将这消息送回通天阁里吧。只是……嘱咐阿银一声,若是有人要买这个消息,就想办法推了吧。”阿金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琉璃莞尔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旁人都说通天阁的大小姐梁金,心和石头一样冷硬,千万不要招惹。依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菩萨心肠,而且还是泥菩萨。”
“你想说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直说便是,绕这么大一个弯,”阿金白了琉璃一眼,喝完杯中茶,她又从袖中拿出一份请帖来递给了琉璃,“你看看吧。”
琉璃一愣,双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忽而变得苍白,忽而又恢复如常。她抬起头来,看见阿金正揶揄地瞧着自己,便将那帖子放在了一边,“你这是存心戏弄我的?”
“冤枉啊。确实是他们洛家子弟娶宋家的大姑娘。我之所以弄了份帖子给你,是觉着洛腾说不定会来参加喜宴就是了。不过你要不要去看他一眼,全由你自己决定。”
说起这件事,琉璃眸子里的光变得有些暗淡,“去是肯定要去的,我想看看他的身子如何……”
“什么?”琉璃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小,阿金没有听明白,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嘴。
“没事。那这帖子我可不还了,就放在我这儿了。”琉璃明媚一笑,再抬眼时,就连眼底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惆怅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阿金垂下眼帘想,既然她执意如此,她便佯装从未察觉到吧。
二人又聊了一阵,直到快要用午膳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阿金乘着马车刚回到家里,就瞧见宋府里的仆人又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
阿金带着阿珍小心地避让着,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刚一踏进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就瞧见宋文禹正坐在房间里看书,“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这几日朝堂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宋文禹答道,看着阿金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去娘家产业巡视了?”
“反正待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阿金撇了撇嘴,一手支着下巴,又伸出手来随便翻了几页宋文禹正在看的书,“还不如出去转一圈瞧瞧。顺道,也给你妹妹选个出阁的礼物。”
阿金的回答,倒是在宋文禹的意料之外。他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阿金,“我原本以为,你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在璃儿的婚礼上露面的。”
“那又是何必。我若是不出现,这内城里那些闲得发慌的贵妇千金们还不知道私底下怎么编排我们这对姑嫂的关系呢。”阿金撇了撇嘴,对于这种总是要提防别人口诛笔伐的生活,她只觉得身心疲惫,“虽然说我与宋璃的关系是不怎么好,可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就怕……我这边是退一步了,那边却不见得领情。”
“那便是她的不是了。”宋文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说别的。
阿金有了他这么一句话,心里也更有底气了些,她双手交叠放在横在二人之间的小几上,将上半身又凑近了些,“那……若是婆母叫我过去帮忙,我大可以不过去了?”
宋文禹看着阿金狡黠的样子,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得寸进尺。”
阿金知道,这便是同意了。
“不过,我觉得婆母应该不会来找我便是了。”阿金坐回到圆凳上,一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那一缕头发,语调轻快地说道。
宋文禹没做声,只是看着书本发呆。阿金见他没了动静,转头就瞧见他摆出这么一副沉思的样子,便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宋文禹愣了一下,“我……有些担心璃儿。”
阿金心想,你们宋家就这么将那个任性霸道惯了的大小姐硬塞给门不当户不对的洛亭春,自然是要担心的,嘴上却没有将这个想法直白地说出来。
“那现在宋璃的表现如何?”阿金抿了抿唇,顺着他的话问道。
宋文禹眉头紧锁,思忖了半天,才道:“她倒是没像之前那般胡闹了。母亲为此甚是开心,可我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嗯。”宋文禹微微颔首,“我前几日去见她,她就那么安安京津地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连家里的嬷嬷在她身上摆弄新娘子的嫁衣和发饰,她都不曾有反应……那副模样,看着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阿金挪开视线,想象了一下宋璃不哭不闹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是有些瘆得慌。她这幅样子,婆母难道没瞧见吗。”
“自然是看见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便只好当做是宋璃想通了。”
阿金听了宋文禹的回答,有些无语了。半晌,宋文禹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
宋璃出嫁的那一天,天还未亮透,宋府里说得上话的女眷便都已经齐聚在宋璃的闺房里。阿金带着阿珍坐在外屋里看着宋余氏和庄晓梦绕着宋璃忙前忙后,而宋璃就像是木头人一般静静坐在那儿,不哭不闹,平静的模样反而让人觉得瘆得慌。
“姑娘,奴婢看那宋家大姑娘的眼神实在是吓人。”阿珍低下头来,忍不住与阿金轻声说道:“咱们还是先找个由头离开好了,总觉得她是要做什么不利于姑娘您的事情。”
阿金听了她的话,偏过头来看了宋璃一眼,正好和那令人心惊胆寒的目光交汇。可惜,她不是寻常女子,并没有被吓住。她落落大方地冲着宋璃微微一笑,这才收回视线,“她那眼神可不是吓人那么简单,分明就是对我起了杀心才是。”
阿金说完,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将茶碗放在一边。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宋余氏挑了珠帘出来向阿金招了招手,“默金,你过来替我瞧瞧璃儿的装扮。”
阿金点了点头,起身便往里屋走,没有半点迟疑。阿珍有些紧张地跟在阿金身后,阿金离得宋璃越近,她的心里便越是不安。
阿金挑开珠帘走到宋璃身边将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转过身来向宋余氏回道:“婆母打理的,必然是对小姑最好的。媳妇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阿金的话,宋余氏也不管这里头有多少恭维成分在里头,喜笑颜开地瞧着宋璃。看着看着,禁不住红了眼眶。
庄晓梦见状,忙道:“婆母你偏心,之前晓梦便说了和嫂子一样的话,您还不信。这嫂子进来一说这话,您就信了。这我可不依你。”
经庄晓梦这么一打岔,宋余氏又破涕为笑,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庄晓梦的额头,语气里尽是怜爱,“哪有你这般当着人面争这种长短的,不害臊。”
庄晓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牵住宋余氏的衣袖轻轻摇晃,“晓梦知错了,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