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祈安看过阿金寄来的信之后,神情颓然。
“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了。”
黛月站在他身边,伸手拿过那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扫了一眼之后又将之小心叠好。“你打算如何应对。”
“既然故人是在王都,我是应该过去会上一会了。”
黛月闻言,不敢苟同,“你之前就去过一趟,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不在通天阁上,所以你才能全身而退。而今你再去,若是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会怀疑上通天阁的。”
“我不去,他就不会怀疑我了吗?”梁祈安抬起头来看了黛月一眼,见她愁容满面,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梁祈安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抚摸着黛月精致的面庞,“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这次去,是想要安排阿银还有初见他们回来的事情,朝堂之上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再让那些孩子留在王都,怕会横生枝节。”
提到这些后生,黛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阿金怎么办?你也要带她回来?”
提起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养女,梁祈安就一阵头疼,他下意识地扶住额头,半晌才道:“我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
黛月抿着唇,没有做声。但她心里很是笃定,梁祈安想要三言两语就说动阿金离开那个宋文禹,希望微乎其微。更何况他此番前去王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正在这时,琉璃忽然推门进来了,“师傅,阁主”,她刚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黛月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的心思,也没去扶她,倒是梁祈安一无所知,瞧见琉璃突然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连忙上前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阁主,师傅。求二位准许徒儿随阁主去王都。”琉璃这次是发了狠,以至于就连梁祈安来劝,都没能让她站起来说话。
黛月一脸冷漠地瞧着她,看样子也是气到了,“我若不答应你,你还不起来了?”
“若是徒儿长跪于此,能够得来师傅的应允,徒儿愿意长跪不起,直到师傅同意为止。”琉璃倔强地瞧着黛月,如是说道。
“那你就跪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你就一直跪着。”
说着,黛月便怒气冲冲地出去了。梁祈安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不是人。他为难地看了一眼琉璃,又急忙追了出去,“你这又是何必,真把孩子给跪坏了,你回头又心疼……”
“不能让她再回王都,她把往生蛊都轻易给了别人,她早就已经为了那个男人不管不顾了。这次的事情,关乎通天阁的生死存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是担心她最后会昏了头,被人利用,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教出来的徒弟,我相信心里都是会有分寸的,”梁祈安看着黛月,尝试安抚道:“再说了,琉璃的功夫向来都在众徒儿之上,现在能够压制她的阿银和阿金都不在阁中,现在我们要是不准她跟着我出去,回头她偷偷跑出去了怎么办?”
“她敢!她敢这么做,就是背弃通天阁!”黛月气得脸色发白,向来平缓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梁祈安看着黛月,忽然不做声了。半晌才道:“年轻人总是好冲动的,谁又没有年少轻狂过?曾经我很确信在阁中养大的孩子都不会这么做……可是……”
黛月听了梁祈安的话,心中一阵钝痛。她知道,他是在说阿九。
“我知道了……”黛月垂下眼帘,视线瞥向一边,“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沿着走廊逐渐走远。梁祈安摇了摇头,进了房间,见琉璃还跪在那里,便道:“你听见你师傅说的了吧,起来吧。收拾一下,明日与我启程。”
琉璃闻言,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无声地冲着屋里磕了三个头,虽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但是这么做可以稍微缓解她心中的愧疚。
“师傅,对不起……”琉璃轻声说道,尔后便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间她曾经来过无数次的房间。临到门前,她还特意回头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一景一物。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这次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进这房间了。虽然这并非吉瑞之兆,可她却义无反顾。
……
阿金寄了信以后,又特地去见了阿银。她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粗略说了一下,尔后对阿银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猜义父收到了我的信之后,应该会来一趟王都,到时候你便和他一道回去吧。或者,你现在就想回去?我可以安排。”
阿银低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道:“为何这么突然。可是与那个和我交手的黑衣人有关。”
说到这件事,阿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和你交手的那个黑衣人,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是个男人,身高五尺有余,声音非常沙哑,就好像……感觉是被烟熏坏了才会有那样的声音。他与我交手时,先用了剑,后来又用上了折梅手。其余的,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那天我在庆王府前交手的黑衣人,却是用的清风剑法,”阿金低下头来开始思考,“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阿银看着自己的姐姐,毕竟黑衣人在不同地点所使的功夫不同,并不能成为证明这是两个人的有力证据。
“眼神,”阿金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心里微微一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那个人临走之前看他的那一眼,后来也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那个眼神……我曾经见过……”
这个认知给阿金的冲击很大,虽然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那个人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可是突然之间,他摇身一变却成了让内城掀起腥风血雨的始作俑者,这让阿金有些接受不了。
“你见过?”阿银被阿金说的半截话给弄糊涂了。
“是,”阿金抬起头来,在阿银面前,她向来不隐瞒自己的任何想法,“当初润王掉下山崖之前,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个眼神,真的很相似,就好像……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