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有小沙弥将阿银引到了阿金面前,吓了她一跳。
“阿银?你怎么来了?”阿金下意识地问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是义父让我过来的,说是让我替他护住一个故人的周全。”阿银面无表情地答道。
阿金惊讶地瞧了他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本来只是想让梁祈安亲自过来一趟,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阿银给派了过来。阿金捉摸不透义父的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冒险。
“既然是义父让你过来的,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阿银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跟我讲,等我与你见了面,你自然会安排。”
这个老匹夫……
阿金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这次要保护的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这山上是佛门之地,设施简陋,恐怕是要委屈你一阵子了。还有,义父虽然是将你给派过来了,阿姐还是要叮嘱你一句,行踪隐秘些,莫被有心人瞧见了。”
“是。”阿银点了点头,他来时没有乔装打扮,也是义父的交代。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梁祈安要这么安排,可是又不屑多问。
毕竟,梁祈安也和他说过,见了他的故人一面之后,他便可以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到任氏的门前,阿金在敲门之前,还特意回过头来看向阿银道:“你准备好了吗?”
“嗯。”阿银轻轻应了一声,阿金便转头去敲门了。
开门的是七巧,见阿金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郎,不免有些惊讶。“姑娘,您这是……”
“这位是夫人的故人,我带他来见夫人。”阿金笑道。
七巧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路,眼睛一直在阿银的身上打量。阿银本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感受到这么一道肆无忌惮的视线,他侧过头来,与七巧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立马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阿银回过头来,跟着阿金来到任氏床前。
“夫人,这是奴家的弟弟,阿银,”,阿金轻声向正在闭目养神的任氏说道,并将阿银轻轻拉到自己身边,“着一段日子,由他来护您的周全。”
任氏闻言,缓缓睁开眼来,当她瞧见阿银那一张稚嫩的脸庞时,一下便坐了起来。震惊,欣喜,不可置信,各种各样的情感在任氏的脸上闪现,又交织在一块。
阿银瞧着面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在看到自己以后,本来黯淡的眼睛一下就有了神采。
“你,你是……”任氏用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
阿银看了阿金一眼,见她对着自己轻轻点头,这才看向任氏道:“夫人,我叫梁诺,义父现下还在江南赶不过来,便让我来护夫人的周全。平日里,您可以称我为阿银。”
“梁诺……梁诺……”任氏反复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神情激动地紧紧攥住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敢问这位少侠,您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五。”阿银看着任氏说道。
他话音刚落,任氏的眼泪便落了下来,阿银愣了一下,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金截住了话头。“你先出去等一会儿,阿姐和这位夫人说几句话。”
“阿姐,她……”阿银有些迟疑地看向正捂着嘴,侧身朝里坐着的任氏。他虽然性子清冷,却并非是那种冷硬心肠的人。
见一个缠绵病榻的女人似乎被自己弄哭了,他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来安慰对方。
“没事儿,去吧。”阿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半哄半劝地推出了房间。
房门刚一带上,任氏便满脸泪痕地转过身来。“他走了吗?”
“没有,他应该是在屋外守着。不过夫人你放心,他不会偷听我们的谈话。”阿金说着,在任氏的床边坐了下来。
“所以,你是知道他的身世的?”任氏见阿金如此淡定,突然之间便明白了什么。
“嗯,我知道。”
“那他果真是……”任氏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期盼,又带着几分害怕。
阿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太好了……绫罗的孩子果真还活着,他果真还活着……”任氏捂住嘴,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将手放在了心窝的位置,“当初将他和飞云秘密送出宫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孩子是活不成的。飞云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他又才那么小,朱家来势汹汹,我真的以为他们会……”
任氏的话让阿金也开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银的场景,她仰着头看向窗外,嘴角含笑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真的是长得跟豆芽菜一样,可是就那么一个瘦小的人,在瞧着我和义父时,眼里却丝毫没有惧色,真是有意思得紧。”
“你那个时候……应该也就只有九岁吧。”任氏瞧着阿金的侧颜,忽然问道。
“是,可是我从会走路开始就舞刀弄枪了。第一次杀人,是在六岁。”阿金思绪飘远,眼前忽然闪现出萧湛那温润如玉的笑脸。
自打萧湛失踪以后,她就偶尔会想起这个男人。要么就是他吊在悬崖边笑着和自己诀别的样子,要么,就是他那年在雪地里晕倒之前,对自己的那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