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让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尝尝失落的滋味——没有人知道,他掀开轿帘的那一刻,心里狠狠地撞了那一下子到底有多疼。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这几日的煎熬已经到了尽头,悲喜交加、忐忑不安,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敢掀开轿帘,满心以为可以看到他的阿鸢。
迎接他的,却是一双陌生而懵懂的眼睛!
那一瞬间,陆离分明觉得自己从死到生、又从生到死,走了一个来回。
纵有十分相似,这个女人仍然不是他的阿鸢。
陆离嫌恶地低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令巧儿正仰头看着他,神色淡然,竟没有多少惶恐。
陆离冷笑。
他刚刚杀了一个程若水,转眼又来了一个。
这些女子,真的以为硬装出一副底气十足处变不惊的样子来,就会被他另眼相看吗?
可笑。
陆钧诺往段然的怀里缩了缩,眉头拧得死紧:“那个人不是母后!她身上的味道好恶心!”
段然笑嘻嘻地凑到陆离的面前,顺手把陆钧诺塞进了他的怀里:“喂,这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陆离皱了皱眉,一个“杀”字在嘴边徘徊许久,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着那样一张脸,他的心里……终究还是难免有些异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放着吧,等阿鸢回来再说。”
“喂,你就不怕她为此生你的气?”段然急了。
陆钧诺也插嘴道:“母后一定不喜欢她!”
陆离背转身去,烦躁地道:“她若生气,就该自己回来跟我吵架!躲着不见我算怎么回事?”
段然摊了摊手:“好吧,你是皇帝你有理,留着就留着!”
反正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留着这个女子,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的好戏可以看呢!
段然越想越觉得兴奋,看陆离走了,就自作主张地吩咐小太监把令巧儿扶起来,送去翊坤宫。
那里可是离朝乾殿、养居殿都不远的,这以后嘛——嘿嘿。
段然伸手捏捏令巧儿那张熟悉的小脸,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令巧儿打了个寒颤,惨白着脸后退了两步:“我是皇上的人,公子请自重!”
段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陆钧诺有样学样,也伸出小手捏了捏令巧儿的脸:“啧啧,皇兄的人吗?这宫里的蛤蟆也自称是皇兄的蛤蟆,蟑螂也自称是皇兄的蟑螂,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皇兄并不认识它们。”
令巧儿白皙的脸颊上渐渐地泛起了异样的红色,然后渐渐地由红转紫、由紫转青。
陆钧诺看着有趣,拍着手跳了起来:“这个赝品样样比不上母后,只有一处比母后强——她变脸比母后快多了!”
令巧儿拧紧了眉头,一脸不耐:“巧儿累了。二位公子若无别事,我先走一步……”
“放肆!”陆钧诺板起了面孔。
令巧儿呆了一呆。
旁边太监忙喝道:“无知贱妇,竟敢对王爷无礼!”
令巧儿一惊,忙跪了下来:“巧儿不知您是王爷,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本王偏不‘恕罪’,你待怎样?”陆钧诺转转眼珠,昂着头问。
令巧儿无言以对,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段然眯起眼睛,探究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在陆离的面前装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到了陆钧诺这里却又非常善于示弱——寻常女子万万做不到如此的。
竟是个有备而来的,那就更加好玩了。
段然随手将陆钧诺抱起来,笑道:“罢了,一只野鸡而已,犯不着跟她计较。”
“最好别让我再看见她!”陆钧诺挺起胸膛,气哼哼地道。
段然抱着他走出两步,猛然回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令巧儿眼中没来得及掩去的凶光。
“啧啧!”段然赞了两声,向她翘了翘大拇指。
令巧儿诧异地看着他,神色莫名。
***
京郊民间,一处寻常的院落之中,苏轻鸢包着厚厚的头巾,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第四天了。
关于她的孩子,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念姑姑始终没有再透露半点儿消息。
只说是死了。
苏轻鸢仍然不信。
这几天夜里一闭眼,她就能看到她的孩子——哭着的,笑着的,小腿一蹬一蹬的,软软的小手指在空中抓呀抓呀……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腹中的时候她甚至能隔着肚皮看到他的小手小脚——怎么会没了呢?
苏轻鸢开始常常犯疑,看到树影摇晃、听到院子里有野猫跳过去,她都会忍不住起身来看,总觉得应该是她的孩子回来了。
这是个很可怕的兆头。
苏轻鸢知道不该这样,却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她只好到院子里坐着,免得窝在那黑沉沉的屋子里,生出越来越多的怪念头来。
念姑姑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叹了口气:“你总这样胡思乱想,孩子就能回来了不成?我是没见过你这样死心眼的!你还年轻,以后想要多少孩子没有?你总不能为了一个短命的小孽障,把你自己的命赔进去吧?”
苏轻鸢扶着旁边的一棵木槿树,缓缓地站了起来:“我不会死……孩子的仇还没有报,我怎么甘心就死!”
“你看得开就好,”念姑姑叹道,“虽说月子里本不该见风,可你也不是个肯安分呆着的。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