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对着旁人,我确实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娘娘您,同别人不一样。”程若水正色道。
苏轻鸢实在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但程若水似乎很高兴。她像是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一样,眯起眼睛,笑得十分愉悦。
苏轻鸢反倒被她笑得有些无措,心里不免又觉得七上八下的。
程若水沉吟片刻,忽然又抬头笑道:“方才的这些话,我都没有同皇上说——若是说了,皇上定然又要费尽心思瞒着您,不许您知道了。”
苏轻鸢低头不语。
程若水笑道:“皇上总想竭尽全力把娘娘保护起来,不肯让您承担任何风险,可是他却一直不明白,他的身后,恰恰是最危险的地方。”
苏轻鸢细细地想了一想,抬起头来笑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难道娘娘就不怀疑我别有用心?”程若水有些诧异。
苏轻鸢笑得很坦然:“定国公程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别有用心’?”
程若水闻言,又是抿嘴一笑,随即起身告辞。
苏轻鸢也不挽留,只是待她走后,立时垮下脸来。
对于程若水的话,苏轻鸢是相信的。
她自己的巫术修行虽然尚不能算是登堂入室,但辨识人心,原本也用不着什么巫术。
程若水,是这宫中极难得的一个纯粹的人,就像她的父亲定国公一样,澄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苏轻鸢才更加烦恼。
这样澄澈的一个人,专程过来送给她这样一个消息,由不得她不放在心上。
冲犯帝星。
苏轻鸢知道自己和陆离将来的路很难走,但她想不到,除了外在的波折之外,她这个人本身也会成为陆离的灾难。
这样奇怪的卦象,到底会应在什么事上呢?
还有陆离的“夫妇分离、子孙离散”……
苏轻鸢苦恼地揉着眉心,心中烦乱不堪。
这样一来,手边的书,是再也看不进去了。
陆钧诺撞开门冲了进来,扑到了苏轻鸢的床边:“母后,坏女人有没有欺负你?”
“哪个坏女人?”苏轻鸢大惑不解。
陆钧诺跺脚急道:“淑妃姨母!还有那个什么娴妃嘛!凡是跟母后抢皇兄的,都是坏女人!”
苏轻鸢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说话。”
陆钧诺皱了皱小脸,十分不服气。
苏轻鸢只得揉揉他的小脑瓜,笑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她们的份。”
陆钧诺这才高兴起来。
但是随后,他又爬上床来,钻进了苏轻鸢的怀里:“母后,现在皇兄不是坏人了吗?其实……我还是很讨厌他的!”
这个问题,苏轻鸢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钧诺小声道:“皇兄先前一直欺负母后,我才没有忘呢!现在他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翻脸!”
苏轻鸢拧紧了眉头:“你又在外面听见什么话了?”
陆钧诺迟疑了一下,凑到苏轻鸢的耳边低声道:“外面有人说,昭帝伯伯是父皇害死的、父皇是皇兄害死的、钧儿以后也会被皇兄害死……”
苏轻鸢心中一紧,忙问:“这些混账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陆钧诺慌忙扯住苏轻鸢的衣袖,急道:“母后别生气,这些话,钧儿是不信的!他们还说母后会帮着皇兄一起害我呢,我怎么会信?钧儿只是有些害怕……母后,皇兄真的变好了吗?他会一直待你好吗?”
苏轻鸢沉吟良久,只得叹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钧儿要好好读书懂事,等你长大了,母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钧诺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轻鸢攥住他的小手,认真地看着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刚才那些话,哪里听来的?”
陆钧诺咬了咬唇角,小心地道:“外面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还说,皇兄买通了父皇身边的李公公,连续多年给父皇的茶水里下毒,所以父皇的身体一直不好……”
“简直一派胡言!”苏轻鸢攥紧了被角,手指微微发颤。
陆钧诺低头道:“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算钧儿不信,也已经有很多人信了!”
“旁人信了,你就跟着信了?”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冷笑,正是陆离走了进来。
陆钧诺吓得打了个哆嗦,又往苏轻鸢的怀里缩了缩。
陆离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快步转过屏风冲到床前,拽着陆钧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丢到床下:“天底下的糊涂虫多着呢,你也要跟着一起糊涂吗?”
陆钧诺缩着肩膀,许久才道:“钧儿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你跑到母后这里来学舌做什么?故意惹她生气吗?”陆离阴沉着脸,语气并未缓和分毫。
陆钧诺不敢答话,苏轻鸢已坐直了身子:“你有脾气冲我发就是,吓唬我的儿子算什么本事!”
“你的儿子?”陆离在床边坐了下来,笑得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