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从匠作营出来后,便行转道回家。因两匹黑马的马鞍辔头等物件尚未购置,一时还不得骑乘,姜维只得陪着姜文姜武两兄弟牵着马步行。
一路上,两兄弟因给两匹黑马起名儿一事,着实争论了好一会儿,最后定了“大黑”“小黑”二名。就这取名的本事,结结实实被姜维嘲笑了一番。
姜武一路上咧嘴直笑,时不时转身,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像是得了全天下最金贵的宝贝一般,若不是少主和兄长催促,只怕要在半道里停下来把玩个痛快才行。饶是短短三五里路,三人足足走了一炷香的辰光才堪堪到家。
家中杨氏早已备好晚饭等候,两兄弟匆匆扒了两口,旋即兴冲冲地奔去马厩。姜维也在服侍完母亲用罢晚饭后,回到自己房里整理甲胄兵器。
他自床底抱出一口大樟木箱子,里面放的是一领两裆铠,前后各有一面护甲,每一面护甲皆有数百枚铁片密密缝制而成。
此铠是他父亲昔日所留下的遗物,也是他平日上阵时所穿,故而他甚是珍重,定期保养,但有破损,便找能工巧匠细细缝补。因而虽已是二十年余年的老甲,却依旧光亮如新。
姜维将铠甲置于木架上,用桐油细细擦拭一番。等待其自然阴干之隙,他又将墙上挂着两张弓一一取下,摊放在案几上。
两张弓一大一小,小一点的那张桦木弓只八斗力道,是他少时练习臂力所用。较大的那张是他成年后所用。
大弓长约三尺,弓身由桑拓木所制,坚实无比,又用牛角贴于弓臂腹部,弓弦则有牛筋同丝线紧密缠绕而成。这等良弓的耗时冗长,制作及其不易,且开弓需要有两石的力道,非等闲之辈可以受用。姜维也是因为郡中武官的身份的缘故,才蒙郡中赏赐,得此良弓。
他身高臂长,自小打熬力气,若是卯足了劲头,三石的强弓也是开得,只是若要兼顾准头,还是两石的更实用些,马背上瞄准本就不易。
此番南下,这两把弓一把随身,一把备用,皆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姜维索性将两把弓也做了十分细致的保养。
如此擦拭完毕,已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忽听到院子里传来杨氏的怒骂声,还伴着姜武的阵阵讨饶。姜维推开房门望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是姜武爱马心切,草草吃了晚饭,便端着水桶刷子,将马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都擦洗了好几遍,晚上还欲卷着铺盖到马厩里睡觉,一刻都不得分离。
晚上马厩蚊蝇甚多,如何是安歇的地方?哥哥姜文怎么也劝不动,只得向母亲杨氏告状。
杨氏一把拽住姜武的耳朵,转身就往外走,嘴上还咧咧骂道:“怎生得你这憨货,既喜欢住马厩,日后娶了匹雌马当媳妇算了。”
姜武疼得咧嘴直吸冷气,口中直呼“再不敢了!”他虽耷拉着脑袋,跟着杨氏往外走去,眼睛却频频回首,向那马厩看去。
姜维摇头苦笑。
他挥挥手招来正在偷笑的姜文,塞了块银子给他,吩咐他明日天亮慢慢将马鞍器具一一买齐。
如是花了一宿功夫,终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再过十来日,只等马车造毕,即可万事具备,启程南行了。
他却不敢大意,暗忖道:“中途这几日须得韬光养晦,当一如往日,不可让人看出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