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敲更的梆子声响从外面过去,远远近近,府衙后院的房里还亮着些许灯火,夜风呜咽跑过檐下,房间的床榻前有木勺偶尔在碗边碰撞出轻微的动静,公孙止放下只剩药渣的空碗,正将酸儒搀扶坐靠起来,几案上的灯柱,火焰被挤进来的风吹的摇晃,
“.……首领几时回来的?”
“李儒给我来信,说你病的厉害,直接就回来了。”
“豫州的事如何了?”
“今日起,你的职位暂时交给李文优,安心在府里好好养病,不要操心这些事。往后的摊子还会更大,没有好的身体,谁来替我守这份基业?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高升可以的。”书生嘴角微微翘起一抹笑容,苍白的双唇嚅动,“区区……也没有多大的能耐,首领该是知道……能做到如今已是尽力了。”
坐在床沿边上的公孙止抿了抿唇,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李祭酒……学问很好……曾是西凉首屈一指的人物……将来首领不愁找不到人来替我,首领……也该好好相信祭酒……他已是无根的浮萍……”
“不要多想……”公孙止抬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语,声音陡然拔高:“谁允许你来安排身后事了!我已找了天下最好的医匠来北地了,眼下在途中,你一定要坚持他过来。”
靠在床头的书生咳嗽几下,沉默的点了点头,噗噗的响声,飞蛾扑着羽翅不时撞在灯柱上,房间里陷入安静,过得片刻,公孙止拍拍书生的手背,然后起身:“.……你好生休息,我也要回去睡觉,连赶几天路,还未合过眼,天亮后,我再过来。”
瘦弱不成人形的书生坐在那儿看着背影离去,眼泪再次滑落。
“祭酒……请出来一见。”门阖上不久,他话语虚弱低沉,发红的眼睛却是平静了不少,房里的屏风后面转出一道身影时,他目光盯着豆大的灯火,低声陈述:“首领回来的队伍里,有一个叫司马懿的,他家里俱都被首领所杀,你该有所耳闻……如今的首领一步步走来,已少有挫折,心里变得太过自信盲目,眼下又要用他……这北地乃是大家辛苦的安身之所,区区不想有心怀叵测之人……在这里……”目光抬起,转去走出的人影脸上,“你帮我好不好?”
他的话语诚恳,李儒走近过来,点了点头,叹口气坐下:“那你呢?这一路走来,安置黑山百姓、规划上谷郡一草一木,一人一畜,可谓费尽了心力,如今这片地方繁荣了,你却身子垮了,所做的一切,还是儒当初那句话,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