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虫鸣声渺渺,月光照在屋檐铺上银霜,妇人的身影穿过檐下、灯笼,踢起裙摆快而无声,来到一扇房门前方才停下,手举起来,犹豫的悬停,短暂的安静显得诡秘。
吱嘎.....
房门拉开,门内的身影颇为有些惊讶:“母亲,你怎的来此,父亲他睡下了?”这样的话语里,屋外的刘氏点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缓步走了进去,墙壁前的木架上,挂着的铠甲还残有血迹,她取过白绢眼里满是心痛的在上面擦拭。
公孙续随手关上门,倒过温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孩儿刚从军营回来,今日下午袁绍的人又杀来一次,东南两面的防线快要被突破了.......孩儿不该在母亲面前说这些,让母亲担忧了。”
握着白绢的手指抚过铠甲上的刀劈箭痕,妇人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娘知道的.......知道外面凶险,所以过来有些事和你说。”
“什么事?”空碗放下来,青年抬头看向母亲,眼里露出惊喜:“是不是,有援兵到了,可是二叔的兵马来了?”
妇人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来:“你二叔公孙范还在外面与袁绍兵马纠缠,也不止能不能过来与你父亲据城而守,但眼下母亲要和你说的与他无关,续儿,你带着一些兵马突围吧,不能往南,哪里全是袁绍的人,往北去,那里虽然有刘虞旧部,可到底人少不易被察觉。”
对面,青年的目光严肃起来,他望着妇人,紧抿双唇,随后开口摇头:“母亲,孩儿已经丢了右北平,眼下如何弃下你和父亲,眼下并非那么糟糕,易京尚有万人,只要齐心协力,守上几月,袁绍必然兵退的,孩儿若是再逃跑,还有何脸面苟活。”
“续儿!!”刘氏抬高了声音,一把抓住青年的手:“严纲已经死了,军中最能支撑你的人死了啊,如果易京守不住呢?到时候就没有机会逃出去,公孙家就亡了!”
“可还有兄长......他在上谷郡,公孙家尚有一人怎的能亡。”
“糊涂——”
手掌嘭的拍在几案上,震的烛台抖动一下,刘氏目光瞪过去:“他身份岂能与你相当,不过卑贱之子!”
房间陷入安静。
片刻后,妇人语气缓和下来:“我与你那大兄早先结有仇隙,你后来也是知道的,现下他在上谷郡确实是一路援兵,此时你突围出去,沿途亦可收拢溃兵,另一方面可以过去他那里寻求发兵回援易京,这是好事啊,续儿为何还优柔寡断,这一点你当效仿你父亲啊。”
从军的数年里,公孙续一直是以父亲为榜样,许多事情上的做法都有几分相似,但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性子显然有些扭捏,想要改变太过困难。刘氏的这番话,让他脸上有了坚定,咬牙点头:“那孩儿去和父亲商议突围的细节。”
“不用去了。”刘氏抓住正要起身的儿子,也站起来,语气急促起来:“娘过来就是得到你父亲首肯的,你快些去军营集合亲卫,天明时就突围,这可是打仗,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父子两商讨。”
立在那边的公孙续紧抿双唇,望着自己的母亲好一阵,随后点下了头,从墙壁上取过佩剑,将铠甲穿戴完毕后,一头扎进夜幕里,消失在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