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实地调查的克里斯蒂安·巴赫当然也没有忽视这一点:“…不过以上问题其实并不算问题,贫富的分化自古有之,阶级的界限向来如此,克洛维不是第一个同时有富人和穷人的国家,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甚至每个克洛维人都可以自豪的说,我们的王国比帝国更加自由,也比许多自诩自由公平的‘自由城市’繁荣富强;她未必是最好的,但绝对值得每个臣民为了守护她而奋斗和牺牲。”
“真正的问题在于,自由城市往往只有一座城镇大小,还要被更上层的贵族领主压榨;外界的压力和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环境,可以让底层的民众和最上层的富人互相包容理解,哪怕这种理解是虚假的理解。”
“而阶级有序的帝国境内,庄园里的农奴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皇帝,普通骑士也不可能做着某天能够和大公们同桌共饮的春秋大梦。”
“但克洛维城的混乱却打破了这古老的逻辑,源源不断,来自各阶层的‘行省代表’们之间也没有了身份的差距:无论你曾经是贵族还是农民,现在也都只是‘代表’而已;并不会因为财富和血统是否高贵,就比别人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过去的外省人并不能看到克洛维城的富裕,一切都只在于道听途说的传闻;过去外城区工厂里的工人们也不关注,也不可能干涉大臣贵族们如何统治这个国家,如何影响他们的生活。”
“而今一切都变了,于是所有不是问题的问题,都变得岌岌可危;很快那些真正热心政治的代表们,就会开始要求改变现状;当他们察觉现状根本无力改变之后,他们将开始要求公平。”
“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甚至一年…无论如何,‘什么是公平’这个所有人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的难题,才是真正有可能毁灭整个克洛维王国,使其沉没的炸弹……”
……看完了整本笔记的全部内容,欲言又止的索菲娅·弗朗茨望向窗外的风景,双目出神。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已经冰凉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我有一个问题。”少女头也不回的问道:“你的哥哥,真的只是中央行省的乡下贵族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巴赫家是已经传承千年的豪门,只是故意改变了姓氏之类的?”
“呃,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
安森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这只是索菲娅过于震惊才会这么失态:“不过你说的没错,我那位敬爱的兄长克里斯蒂安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乡下贵族,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克洛维城,此后直至几个月前,他都没有离开过巴赫家的小庄园。”
从没有离开过…少女的瞳孔微微骤缩,胸口开始一阵一阵的紧绷,像是被什么捆住了似的。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纯粹的嫉妒…嫉妒自己的眼界,才能和对局势的把握,居然被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过去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乡下贵族超越了!
“……克里斯蒂安阁下果然视角独到,不愧能得到博格纳夫人那样的喜爱。”
重重的叹了口气,索菲娅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确实,他所指出的问题非常关键,称之为我们接下来行动的指导方针也毫不为过。”
内心同样赞同的安森也附和着点点头,只是少女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受到博格纳夫人那样喜爱,怎么说得好像安森·巴赫敬爱的兄长被老妇人给……
“既然国民议会法案必然会引起公平方面的争论,那么我们就必须在问题爆发之前,抢先转移代表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将目光放在其它事情上。”略微思考后,少女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目前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而且完全不需要我们主动出力。”安森轻笑着答道:“瀚土那边的使者希望可以联合克洛维对抗帝国,划分伊瑟尔精灵的领土;据我所知,路德维希执政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哦?”
索菲娅嘴角微微上扬:“利用战争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再名正言顺的篡夺权力,还真是兄长大人的风格…也就是说可以利用这一点,再让他对我们做出更多的让步?”
“完全可以,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因为那样就完全落入路德维希的判断之中了。”安森摇了摇头,给出自己的建议:
“既然他打算肩负起团结的使命,那我们这边当然就可以将目光着眼于公平方面;抢在问题爆发之前采取措施,至少也要在一定程度上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