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胆略如此,敢问吾当如何,才能说动天子,复我旧职,重得辅政?”
李邈闻言,顿时大喜,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中都护早就有心要复出了。
于是他连忙回答道:
“邈也不才,来之前也曾略思一二,仅为一得之见,若是能为中都护引而用之,那便是荣幸。”
“李君无须谦虚,但请道来。”
李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吕禄(吕后之侄,吕后死后掌禁军)、霍禹(霍光之子)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汉宣帝)不好为杀臣之君。”
“为何后来却要君臣相残?不过是因为臣惧君所逼,君畏臣之望,所以君臣之间才会相互猜忌。”
“诸葛亮乃天子‘相父’,一人便统举国之兵,狼顾虎视,岂非令君主常畏惧之?”
“有道是‘五大不在边’,凡为忠臣者,不得不深忧天子之危矣!今亮殒殁,吾等窃喜,盖因宗族可全也。”
饶是李平沉得住气,但听闻李邈这番话,亦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邈此人,可谓是憸险恶毒小人是也!
所谓当年那个正旦斥责先帝之事,若非诸葛亮事后求情,他早就被有司下狱处死了。
不管诸葛亮是不是如他所言的那般,他都不应该在对方尸骨未寒的情况下,第一个跳出来说出这种话。
此人性情,委实凉薄无情之极。
他这些话真要说动了天子,那么大的罪名压下来,那诸葛一家,怕不是得满门抄斩?
这李邈,与诸葛孔明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客厅里静悄悄了很久很久。
李平才声音飘忽地问道:
“我记得,李君是蜀中广汉人士吧?”
对于李平不接他上面的话,反而问出这个问题,李邈有些不明所以:
“回中都护,正是。”
“广汉啊,正是李家宗房所在吧?当年李氏三龙,可谓名响全蜀,李氏一族,当年确实是人才众多。”
怪不得李邈如此卖力地抹黑诸葛孔明了。
李家宗房这些年来,那真是变成了实打实地耕读传家了。
甚至除了耕地,连读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根基都快没了,能不恨吗?
李平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李邈:
“我记得,当年李氏三龙,有一龙乃是汝弟,为何不是李君?”
听到这个话,李邈的脸登时就胀得紫红紫红的。
广汉李氏前些年最辉煌的时候,有李氏三龙之称。
但这其中没有李邈,却有李邈之弟,原因就是他性格疏狂,口无遮拦,不修品德。
李平提起此事,无异于是直戳李邈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中都护,此话何意?!”
李邈是可忍孰不可忍,猛地站起来,怒问道。
“吾的意思是,让你滚!”
李平也跟着猛地站起来,厉声道:
“你个憸人板板!都是些什么玩意!吾与孔明之间的事情,也是汝等猪狗所能置评的?”
争也好,恨也罢,孔明与自己,都是先帝所托的辅政大臣。
谁输谁赢,那都是两虎之争。
就算他再失势,那也是落败的山虎,怎么可能与李邈这等猪狗为伍?
居然把他李平看得如此不堪,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邈抱头鼠窜地逃出李府,李平呆坐在椅子上,原本挺直如山的背,一下子垮了下来。
“走了,孔明啊,你真的走了啊!”
李平喃喃自语,脸上的神色,有悲伤,也是激愤。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啊?”
他的声音渐渐凄厉起来,“你走了,天下谁还能知我?谁还能用我!”
“孔明匹夫,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明明比我还小,怎么就能先我而去呢?”
说着说着,李平握拳狠狠地砸到案桌上,把茶杯都砸得“咣当”跳起来,溅出的茶水打湿了桌面。
李平流着泪,咬着牙,面容扭曲起来:
“天下没了孔明,李正方此生,无望矣!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