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姑娘的眼睛清澈见底,瞬即呆住,她听得出这位殿下对自己有所猜忌,却不敢答话为自己辩解。
只见陈曦神色冷肃,让本就紧绷的场面平添一股肃杀之气,案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愣是这外头艳阳高照,雨花楼里头却寒得可怕。
低垂着头的钱姑娘,怯生生地站在两人面前。她身形瘦弱,一袭素净的衣衫裹住单薄的身躯,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掩去真容,却遮不住那几分难言的痛楚与倔强。她已经飘摇无比的身子一颤,手指紧攥住袖口,抬眸望了一眼沈暮白,想要求助于人。她的举止得体,与倡楼里惯见的姑娘们截然不同,反倒透着几分清冷的端庄,如同污泥中挣扎出的白莲,不染尘埃。
陈曦倚着一侧的几案,目光冷冷地扫视着钱姑娘,有着审视的意味。他疑惑着,这钱姑娘是想要欲盖弥彰才要如此装扮吗?
“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怕我们认出你的身份?”
钱姑娘战战兢兢地上前,露出的眉目间,透着诚惶诚恐。她衣衫整洁,面料厚实,袖口与领边皆熨帖无皱,老老实实地穿戴妥帖,不仅没有逾矩之举,反倒端庄自持。她像是待字闺中的闺秀,倒不像是日日浸泡在这腌臜地里头的姑娘。
总之,不似是寻常人家的出身。
钱姑娘像是被训诫惯了,立刻准备卸下面纱,却被沈暮白阻拦。
“够了——”,沈暮白打断陈曦的咄咄逼人,声音温和却不许任何人反驳,“你若不愿,便无需摘下面纱。”
钱姑娘愣了一瞬,感激涕零,向沈暮白轻轻颔首。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又清婉动人:“谢大人怜悯。”
沈暮白晓得的,若姑娘带面纱定是有其缘由。要不是有可怖的伤疤,就是怕被人辨出身份来。虽说能够共情,但正事还得办妥,沈暮白继续发问。
“说吧,你那夜可同莎姑娘等人一齐去了廖府?”
钱姑娘点点头,轻声回道。
“回大人,我确实同去了……去了廖家伺候刺史大人。”
陈曦并未就此罢休,他知道要是他与沈暮白两人都落入“以情为则”的困境,那永远无法秉公查清。
“可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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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追问道,语气陡然凌厉。
“那钱家、钱文豹又与你有何干系?”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大气也不敢出。沈暮白见状,故意咳了两声,语调一转,要求所有人出去,把浣衣坊的门带上。
“其余人都退下吧!兹事体大。”
陈曦知晓其意,她是想给钱姑娘留面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揭短,他也于心不忍,便没有阻止。
众人不敢违逆命令,全部退下,只剩下沈暮白、陈曦与钱姑娘三人。待众人屏退,门扉轻掩,钱姑娘忽然下跪,手指抖动着挑开了自己的面纱。伴着面纱揭开,一张清秀的面容映入眼帘,额侧却有一道细长的伤疤,好好的一张脸被毁了!
她双手环抱住沈暮白的膝盖,泣不成声:“大人,求求您!不要告诉钱家我还活着!”
沈暮白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钱姑娘,眸色深沉,伸手将她搀起,带着可以听出的心疼的安慰。